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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召唤的河水更加汹涌澎湃地倒灌,亚马逊河面上顿时显出一个巨大的漩涡,甚至河道两边的河床也露了出来。水面迅速上涌,那些抓满了黄金和珠宝的人类跌跌撞撞地试图爬起来,但是身上的负累把他们死死拖在水底。有人反应还算灵活,扔下所有负重,向高地逃命,但更多的人抓着他们一生所拥有的最大财富,然后,便抛弃了这些黄金,连同他们的肉体。这才是水的力量,这才是亚马逊人的战斗。迭戈在混乱中一手捞住薇娅,“梅迪纳呢?”薇娅惨叫:“不知道——大概去找斐帝南了——”迭戈四下张望,找不到一个部下,又气急败坏地问:“西德呢?”薇娅好不容易才回过神:“他……他去了那边。”薇娅手指的方向,正是亚马逊王国广场的所在地——西德真的一心找死?迭戈奋力脱下黑袍,声音都紧张起来:“快点,找梅迪纳,我们的人快要死光了,让他带我们出去!”此时的洪水已经有一人多高,亚马逊人的灵活自如展现无虞,她们在急流中自如地摆动着腰肢,轻而易举地避开水流中的物体,年轻的女孩子已经笑了出来,笑女王的英明,更笑入侵者的狼狈和不自量力。无边的混乱中,一阵缥缈的优美的歌声不知从什么地方,飘了过来。“去那里!”迭戈说:“那是塞壬。”歌声的来源,好像是亚马逊大剧院。彩虹战士传说塞壬坐在大剧院二层窗台上,轻轻地吟唱着。她好像在唱一首古老而忧伤的情歌,歌里有大多数亚马逊人终生未曾见过的大海,泛着蔷薇色的细密泡沫,风从亘古的苍凉吹过。那片海,深绿的海藻像是水妖的长发,缠住了过往水手的脚,更缠住了他的心。洪水漫漫上涨,浸过了塞壬的脚腕,她想要站起来跳舞,却被兰戈一把推了回去。塞壬歪着头,双脚继续击打着水面,她的眸子如深海,唇似珊瑚,她美得令战争都几乎为之退避。那些甜蜜的过往啊!这歌声令每个人迷惑,即使是梅迪纳,也想起了瓦尔德兹庄园里那株幼小的,初绽蓓蕾的桃金娘,想起了还不知道女人和权力为何物的童年时光。这歌声,那么悲伤,那么沧桑,那么绝望。“等一等,姑娘,你不能就这么死去。”塞壬的歌声停住了,这是谁?谁能从歌里听出她诀别这世界的吟哦?一个金发的年轻人击打着水面,身形狼狈,但眼神严肃得固执,固执得骄傲:“你不能死,你这样的歌喉,只有我的七弦琴才能配得上。”塞壬奇怪:“你是谁?”“我是……”那个年轻人也有着绝色的面庞,他微笑着说:“我是一个和你一样,失去了一切的人,但是姑娘啊,我们都有的心爱的人,即使不能在一起,我还能弹琴,你还能唱歌。”“西德”,梅迪纳脸色阴沉:“你当着我妹妹的面,和我的女人调情?”西德转过脸,苍白的脸颊泛起红晕:“梅迪纳,有些东西,你永远都不懂。”梅迪纳哈哈笑:“不就是你的什么艺术?西德,弹琴比喝一口迭戈的纯血还要重要?”“我以前不知道……我以前一直都不知道……”西德有些神经质地微微抖动着双手,但还是抬起眼睛,那里有灼灼的光,好像在瓦尔德兹庄园门口第一次邂逅般的纯洁热情:“但我现在知道了,梅迪纳,我回答你,是的,那比吸血重要,比我活着重要,比我死了也重要——那是音乐,不不不,那不仅仅是音乐。”塞壬好奇了,她问,问西德,似乎也是问自己:“还有什么?”一口水呛进西德嘴里,但他努力高昂起头,用镇定的,流利的,轻柔的话语回答:“姑娘,还有高贵的过往,和生命的尊严。”“天啊,你也是一个可怜虫哪……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明白……是,我明白,只有在唱歌的时候,我才觉得我是活着的……”塞壬的眼睛慢慢发出光彩,喃喃,“剧院里有七弦琴,我去拿。”“站住!”梅迪纳和兰戈几乎一起制止了她,这可怜的姑娘该不会是疯了,要在这个关口弹琴唱歌?梅迪纳不耐烦了:“女人,把斐帝南交给我。”兰戈亮了亮手里的炽天使之剑:“如果有本事,就来拿吧。”王国剧院是一个通体水晶的六面体,除了塞壬和兰戈所在的窗户,并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梅迪纳站在波峰浪尖上,大笑的回声伴着他一步步走向兰戈:“好极了,我最喜欢的就是这句话。”只是就在此刻,他身后的水流又起了变化,好像千军万马破浪而来——梅迪纳闪身,一道雪白的影子载着希亚刀锋般地从身后直冲了过去。希亚身后,特拉洛克女王站在一只亚马逊巨鳄的背上,而特拉洛克女王的身后,浊波里无数黑黝黝的脊背或隐或现,千奇百怪的巨嘴鱼,巨鲶,淡水河豚,巨龟甚至巨型水獭都挤在行列之中。梅迪纳恍然大悟,据说每个亚马逊人都有一只伴生兽作为终生的伴侣,人和伴生兽,恰好分享了祖先力量与智慧的两个部分。大河之魂召唤的不仅仅是河水,还有……另一种形态的战士。希亚借着水势,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冥王杖上死神的羽翼忽然张开,她第二次向着梅迪纳俯冲,兰戈几乎在同一时间,也发出了致命的一击。冥王杖和炽天使之剑都是足以弑杀天神的圣器,更何况这里早已是亚马逊人占据了上风,梅迪纳想,糟了,低估了这些女人。在大河之魂的召引和希亚的强劲攻势下,白鲟踏雪的速度超越了生物界甚至灵异界的极限,超越音速的速度产生了巨大的冲击波,整个空荡荡的地宫里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冥王之杖携着一团被撕裂的水云,笔直地击向梅迪纳的胸膛。兰戈的剑从另一个方向刺来,封堵了梅迪纳的所有退路——甚至即使不加封堵,希亚的速度也是无可闪避的,梅迪纳毕竟刚刚进入灵界,还不懂得利用自身的力量突破自然法则的幻力真谛。很少有人看见兰戈领袖的出手,确切的说,很少有人看见殊死搏斗与厮杀,这一次的攻击,令无数人狂喜地尖叫起来——就是那个人,杀死他,王国再也没有这些灾难了!但尖叫立即变成恐怖的嘶喊。梅迪纳的胸膛被冥王杖撕开了一个大洞,他从本应该是兰戈堵截的方向斜斜飞了出去,摔在一边,努力恢复伤口——而兰戈的剑尖,鬼使神差般一转,刺进了希亚的胸膛。金色的血顺着伤口流下,流在白鲟的身上,流进冥王杖那死神的羽翼里。希亚吃惊地望着兰戈,兰戈不知所措,想要解释,却无从开口。希亚吃力地说:“拔剑啊……”兰戈如梦初醒,炽天使之剑留在身体里,很快就会让灵幻之躯融化,她一把抽出剑来,希亚晃了晃,脚下一个踉跄,一头栽进水里。兰戈的手在发软,这剑上,染着王国继承人的鲜血,也染着整个亚马逊王国的前途——她要如何解释,适才那莫名其妙的力量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以至于那一击稍稍偏移了方向?兰戈跪在水面,向着一侧的女王,双手承上剑:“不是我。”“当然不是你。”一个冰冷的,优雅的,好像冰块敲击风铃的声音从一侧传来:“是我。”炽天使之剑似乎得到了召唤,从兰戈手上直跳起来,落入那个人的掌握之中,他站在大剧院的窗台上,金发垂下,神色安静而疲惫,他轻轻抚o着那把剑,低低说:“炽天使之剑……终于苏醒了。梅迪纳,你还好么?”梅迪纳虽然重创,还是得意地大笑:“斐帝南,你难道不知道我是打不死的?——诶,不对应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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