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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何出此言？”孟如襄侧过头看着她冷笑一声，雪白的面孔上有些虚弱，说话音色也轻飘飘的，在心底将之前练好的话又快速过了一番，才开口道，“媳妇不敢随意闹事，媳妇只是觉得自嫁进王府，院里的人都当媳妇是摆设——媳妇是觉得会不会是婚礼当日向姐姐磕的头太少，她不满意才导致如此。这才想要净身斋戒三日，每日皆到祠堂诚心叩拜，这样姐姐能听到我的心声，以后也不会再如此境遇。”她这话说的委婉，王氏听出来了一些苗头。其实她多少也听说了侄子院里的几个姨娘前后都病了，也未曾前去拜会过主母。但这始终是侄子后院之事，她虽为王府主母，手也伸不到那么远，因此她只当做全然不知，也未曾过问过此事。林氏到底比王氏差了许多，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新媳妇是借着死人的名头向她这个婆婆、以及后院的姨娘施压呢！王氏看了一眼林氏，不动声色道：“有什么话先起来，咱们坐着说，你才过门几日，便在祠堂跪这么些时辰，要是传出去了别人还不得说我王府欺负人？”“于你、于孟家也无甚好处不是？”孟如襄却摇了摇头，轻轻道：“媳妇能嫁到王府、嫁给夫君已然是莫大的福分。且进了王府，这里便是我的家，既然是家，我又怎敢给自己的家抹黑？”她看也不看目光晦暗的林氏，只仰视着高高放置着的灵位，一脸难过道，“只是诚心向姐姐叩拜罢了，祈求个心安。”王氏到底是做主母的，此时的林氏只晓得瞪着孟如襄，她已是向后使了个眼神。后面的妈妈侍奉多年，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便知晓夫人的意思，会意后快步上前挽住孟如襄的手臂，“三奶奶快些起来吧，虽然白日里暖和，可夜里却如凉水，更何况这祠堂的地——要是您因为这身子有什么好歹，三公子可不得怪罪下来？伤了的身子复不了原，再如何也是亏的自己个，怎么着都不划算，您还是快些起来吧。”嫁杏有期第一百八十回期待她长着一张圆圆脸，眼睛笑起来微微眯起，握着手臂的手掌非常的暖和，如同她说的这番话一般慰贴人心。孟如襄只不过思索了几个来回，加上扶着自己的手既沉稳、又十分有力，她便顺从地就着她的手站了起来。王氏面上终于带了一丝笑容：“这就对了——有事大家便坐下好好说。”“有动静了吗？”孟安霖难得面上惊喜，他看着赵姨娘凸起的肚子，手慢慢抚上去。赵姨娘温柔地笑了，还带着几分羞涩，“方才像是动了一下。”此时的碧音院早已不是先前的模样，以往凡是有好的，都被大太太搬去了贺馥院，如今全都调转个净到了这小小的碧音院里。大太太做主给的通房秀彩，前几月里被提了姨娘，如今住在荷香阁里。孟安霖虽也颇为喜欢她，但那只是个新鲜劲头，这个年纪的男人还能有子嗣，对于赵姨娘，他自然是时时在心的。相比较之前，此时碧音院里最不缺的就是伺候的丫鬟婆子，屋里屋外加起来可有十来个。赵姨娘将湖窑彩花瓜盅里的百合羹舀出来端给孟安霖，温柔道：“老爷事情繁忙，回来要看报折，用眼时候多，喝一碗颐神养目的羹汤在合适不过了。”孟安霖笑着结过一口喝了个干净。赵姨娘抿着嘴笑。屋里一派其乐融融。门外忽然传来人声：“见过五姑奶奶！”赵姨娘眼前一亮，顿时欣喜万分。随后孟如襄进了门。孟如襄今日回来，里面穿了件棠丽色的苏绣缎衣，外面套了件烟霞色的绣迎春褙子，乌发盘起妇人的双髻，并了一对儿青玉镶金的钗子，面上带着的是春风满面的笑容，面色红润，眼神明亮。“见过父亲、姨娘。”“嫁到王府怎么还这么任性，想回来便回来？这样成何体统？”虽然孟安霖面上严肃不见笑意，但语气却并无多过苛责。赵姨娘脸上的笑意渐渐敛了几分，像是欲为孟如襄说话，却又迫于孟安霖的威严不敢多嘴，只眼神在父女俩人身上来回打转。孟如襄笑了笑，又乖巧地行了礼：“父亲可误会女儿了，我是听吴乾家的提起姨娘近来害喜严重，想着回来看望的，可不是打着名号回来躲懒的！”吴乾一家做了陪房跟着进了王府，为了提前防止，将吴乾的长女书越召进内院安置到了赵姨娘身边伺候，这事想必是从这里传出去的。孟安霖面色稍霁，语气缓和：“坐下说话吧。”孟如襄行了个浅礼，笑着坐下了。孟安霖作为父亲不好过问太多，只挑了王府与慕容逸的一些事着重问了几句，便起身说去书房离开了。孟如襄待他离开后，依偎着坐到了赵姨娘身侧，目光温和地直盯着她的肚子。“这要是个弟弟就好了。”赵姨娘笑容一顿，随后恢复如常，缓慢而轻柔地抚过肚子：“是啊，我自然也是希望的。”孟如襄笑着从腰间的锦囊里掏出个五襄彩串，递给赵姨娘：“这是我上月跟着安平王夫人去广济寺时，那位高僧开过光的，可保身体康健，万事无忧。”她缓缓道，“送给我的弟弟做见面礼。”赵姨娘一愣，接过那只模样精致的彩串，心里不知是苦涩还是高兴，眼里不断打转的泪珠儿终于缓缓落下。————转眼入了冬，孟如尘便更是不想动弹了，除了去含颐院问老太太的安，偶时去贺馥院看望大太太，其余时间都窝在自己院里不愿意出去半步。可有些时候，并不是不愿意就能揭过去的。“长公主的冬日诗宴？”孟如尘颇为讶然地问出声。她忍不住侧目看了眼孟如瑶与孟如瑗。孟如瑗倒是与她一样的反应。孟如瑶则是后面色如常，并无惊讶，想来是这邀帖送到孟家之前，大太太便与她了解了此事。孟老太太点点头：“长公主虽然是陛下的妹妹，却是最小的胞妹，与陛下的感情十分要好，她一向低调行事，自从孀居后更是深居简出，很少有听闻她的消息。”她的目光忽然闪烁了几下，“此回如此高调地邀请各路世家小姐，想来不是只为了宴会这么简单你们姐妹去了定要小心行事，莫要生出什么事端。”孀居多年，极为低调的长公主忽然在此时高调向朝中正五品以上的官员、世家、贵渭闺秀送这诗宴的邀帖，且更是选择在皇帝身体有恙这个节骨眼这样的猜测孟老太太自然不会与小辈们多提，只是叮嘱着注意事项，说完后几个姐妹便行了礼退了出来。三人走在夹竹道上，孟如瑶与孟如尘并肩前后走着，孟如穆落后两步跟在后面。“也不知这长公主是什么心思，冬日里举办诗会，这地偏生还在她那多年冷清的公主府——”孟如瑶语气温和，带着温柔的笑，“这样急匆匆地，倒也不知能成个什么样。”光听这话便是惹人不悦的，但从她嘴里说出来，就好像是甚为同情长公主的多年落寞一般，丝毫不会让人觉得不虞。孟如尘淡然笑了笑，目光却明亮：“既然祖母未曾提起，这宴自然也只是普通的宴会罢了，七妹不必多虑。”孟如瑶眉眼一抬，看向她，“哦？三姐姐觉得这仅仅只是个普通的宴会？”就算知道不是普通的又能怎么样？又不能说不去！孟如尘笑意微敛，沉声道：“若是公主有何打算，自然也不会与咱们几个有关，七妹妹又何必如此深究？有些时候，人还是糊涂一些的好。”孟如瑶听后倒是难得地收了几分平日里端着的笑容，面色微凝，“我可不知三姐姐居然这样心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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