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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琪望著他逐渐远离的身影,半晌吐出一句:“好像他这一去,我们就不会再相会了。”若菱听到,会心一笑,忍不住用手指点了点爱徒的额头,笑言:“你这丫头,怎麽人才走就想他了?要不得要不得,女大不中留啊!”听著师父的笑语,湘琪只是俏然地吐吐舌头,跟著一起笑。话说这头,宋止行并不是特意不辞而别,他不是那种做好事不留名的人,他比谁都懂得钱的重要性,比如十两银子可以买到一壶他从来都只能望著吞唾沫的桃花溪,至於路祁天答应给他的报酬,他想至少可以买个十壶的桃花溪吧。那宋止行为什麽会离开呢?我们来说下他当时的行程。首先,路祁天明显还是低估了宋止行喝酒的速度,他怎麽能认为两壶酒可以让宋止行喝上一两个时辰呢?根本就是一刻锺都不到!所以路祁天他们的送葬队伍才离开村庄,没酒喝体力明显不支的宋止行晃晃悠悠地离开小屋找酒去了。宋止行记得他骑来的马上还挂著两个酒桶,於是在小村里摸摸找找,还真让他找著了那匹马,当然,酒桶当然没绑在正悠然吃草的马儿背上,不过放得不远,就在马舍的墙根下,可等他过去一摇,空的,就见宋止行叹息一声,解开马绳上马离开了。这是他的本能,以往只要太虚观里没酒喝,他就是这样连招呼不打就下山找酒去,睡了两天醒来,甚至连一口水都没喝光喝酒的他脑袋能够清楚才怪,就这麽迷神乎乎地策马走了一二里地,没酒喝没精神没较力气的他前身一倒,趴马背上呼呼睡了。所以,等到路祁天发现宋止行不见时,马儿已经晃晃悠悠地背著个睡得迷迷乎乎的男人不知道走到了何处。宋止行并不知道自己这一睡睡了多久,他只知道睡得极其不安稳,全身都痛,但他就是醒不来,眼皮很重,身体不受控制,意识模糊不清,他知道是为什麽,每次自己失血过多总会这样,所以迫不得已去除妖时除非万不得已他不会用自己的血,更尽量不用得太多。路祁天让他觉得麻烦,因为若不是他坚持不敢伤害那些村民的身体他不会这样,当时他可以弃他们於不顾,可若他真这般做,结果会更麻烦。总而言之,他讨厌麻烦。马儿驮著宋止行走在茂密的树林里,大雨倾盆而下,马背上的人被雨淋得衣服湿透也不见转醒,雨水让马鞍变得更滑,马背上的人滚了下来,在斜坡上滚了几圈才停下,宋止行仰面躺在泥地上,雨水把他身上的泥土冲刷干净,把他的脸洗刷得更为苍白,可他连眼皮都未动过,若是谁看到,准以为他死了,虽然他只是睡著了而已。宋止行终於醒来时,看到的是渗透光芒的屋顶,慢慢坐起来後,一个人背对他正在熬药,头也不回,他却知道宋止行醒了,传来清朗的声音:“你体质虚弱,又有些伤风所以会很没力气,多休息几天就好了。”说罢,这人转过头来,宋止行虽然表情都没变一下,却在第一眼认出了这人,他记性不错,认人的本事更了得,基本上他见过一次的人都不会忘。“有酒吗?”这是宋止行醒来的第一句话,非常不客气,因为伤风的关系声音格外沙哑。男人只是扯了下嘴角,兀自把煮开的药汁倒进碗里後给宋止行递过来:“没有酒,只有药。”宋止行没有喝药的意思,男人不以为然:“我既然救了你就会一直救下去,绝不会半途而废,若你不肯喝,我有千百种办法让你喝。”宋止行很不悦:“我又没让你救!”“你若让我救,我可能反而不救了。”男人眼睛里闪过冷光。男人冷漠的模样让宋止行突然抿唇讥笑:“真是奇怪,冰心堂居然会有你这样的人,冰心堂弟子不是个个悲天悯人,以救治百姓为已任?看你这样,哪里像冰心堂主的得意弟子,医术名震天下的宣亚?”宋止行会认出自己并不奇怪,在江湖游走多年,知道他的人多了去了。宣亚被认出来也是一脸平静,更没有回答他的话的意思。感到举碗的手有些酸,而眼前的人完全没有喝药的意图,他不发一语地翻开针包,从中抽出两根细如发丝长约两寸的银针。似乎知道他要干什麽,不想被扎针的宋止行动作不快却在针扎进身体前接过药碗痛快地把药汁一饮而尽。他不怕苦,除了酒味,他不会在意任何味道,他只是不喜欢被人强迫,但若是不接受就会惹上麻烦的话,好吧,他接受。“你再休息一下。”看到他把药喝完,宣亚便收回针,拿过空碗走出简陋的小屋,宋止行原本在宣亚的注视下躺回木板床上,但这一躺,他身上的酒虫子开始出来窜个不停便怎麽也躺不下去了。他要喝酒,再不喝他会渴死!酒瘾一上来,酒徒子失去了理智,从床上爬起来才走到门外,就被来宣亚拦住了。宣亚看著宋止行那种饿得发绿般的眼睛,微蹙眉:“你上哪?”“我要喝酒!”见他拦,更为焦躁的宋止行吼完,推开宣亚的身子就要奔出去,可是才走不到两步,只觉得脖子上一凉,眼睛一黑整个身子就这麽倒下去了。宣亚慢悠悠地把银针收回针包里,才把昏倒在地上的男人粗鲁地拖回屋里丢到床上。在床边整理有些乱的衣物时,宣亚的视线不经意间扫向睡在床上的人,其实他有些奇怪自己昨晚为什麽要救他,他是趁下雨去采某些只有在下雨天才能采摘的药物的时候,在路上发现他的。一眼就知道他没死,但见他昏倒在地上也根本没有救治他的念头,就如他方才所说,他和其他冰心堂弟子不一样,视救治百姓为已任,他只救他感兴趣的人。可他离开後不久,却又莫名其妙地来到他身边,审视片刻,才终於决定救他。到底是什麽地方吸引了他?宣亚仔细去想,却只回想起初见他时静静躺在雨水里时,那张平静安然的脸。醒来时的态度就像个欠教训的无赖。宣亚哼了一声,转身离去。宣亚从来没有後悔过救人,因为他救人只救他感兴趣的人,但现在,他觉得,有些想杀人。“我要喝──”在被他用针封住穴道不能动的人第一百零九次说出这句话时,宣亚很干脆地再用一根细针封住他的哑穴。不能说话的人只能憋著一肚子气,黑得有些渗人的眼睛此时分外清灵,什麽说不出来的话都透过双眼显示出来了。宣亚看他的眼睛,知道他在骂他,在诅咒他,在用眼睛把他刺杀数万遍,看他原本苍白的脸被他的怒气憋得泛上一丝红晕,看他被自己无数道不出来的言语逐渐憋得面红耳赤,最後涨得青紫。眼看他就要被憋死,宣亚及时地抽出这根针,让憋得快死去的他忘记了对他破口大骂,而是拼命呼吸新鲜的空气。见他气顺了又要说那句他快听出茧来的话,宣亚眼明手快地又封住了他的穴道。你你你──眼睛瞪到最大,宋止行被眼前这个明明长得儒雅手法却无比歹毒的男人气得全身发抖。他封住的不仅是他的声音还有呼吸道,所以每过片刻他都会因呼吸受阻而差些晕眩,但又在他晕过去前让他呼吸过来,好不容易舒服些了,他却又、又──宋止行发誓,他哑穴的位置肯定布满针孔了!在不知道第几次差点气绝过去前,宣亚终於抽出了银针,在宋止行好不容易缓过来时眼看银针又要落下,他赶紧说:“我不说话了,我不说了!”声音有些破碎,全是因为被宣亚这麽一来二去给弄的,要是再这麽下去,他肯定会因为穴位穿孔过多而失声。可这宣亚眼都不眨一下,冷血得宋止行全身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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