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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七应了,听得元昶又道:“我还去寻了你爹,白天会在他的营里练箭,他若得空,也会继续教我功夫。”“加油。”燕七道。元昶看了她半晌,仰头深深吸了口气,忽地提声道了句:“会的!”说着伸出一只大拳头来递到燕七的面前,燕七看了看,也伸出自己的拳头,同这只大拳头碰了一碰。柳参将战死的消息被朝廷压了下来。武珽之所以能够知道,也是来自于武琰的消息,武琰自从婚后便一直很忙,具体在忙什么,武家人谁也不知道,若是问他,他便只说在帮朋友跑事情,实则据武珽暗中观察加猜测,武琰是在为他老丈人燕子恪做事。做的是什么事,这个就真猜不到了,但自此以后武珽发现武琰那里的消息变得各种灵通,明的暗的公的私的官的民的甚至大内的……有些消息武琰偶尔会对他说一说,有些消息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从他嘴里挖出一丝半点来,而武琰能够告诉他的消息,也都是并非绝不能透露,以及知道他分得清轻重不会往外说的。柳参将战死的消息之所以要压下来,是为了避免引起民众的恐慌和对朝廷丧失信心,很快地,朝廷再次派出一位身经百战的老将挂帅出征,老将姓康,是东溪综武队队长康韶的祖父,老将军今年五十有六,精力体力一直保养得当,如今照样天天骑马带兵演习打仗,且老人家年轻时便是一员智将,比起武力来更擅谋略,此次与他同去的还有康韶的两个叔叔,亦都以骁勇善战著称。朝廷对外宣称派康老将军带兵前去乃为助阵,实则却已给康将军下了死令:务必要打一场胜仗!只有打了胜仗才好公布柳参将的死讯,如此还能稍加缓和一下舆情,否则……柳参将的死就要一直延后公布,免得助长叛军的气势。当然,这样的消息不可能一直瞒下去,就算朝廷不公布,叛军也会把消息传播得哪里都是,但古代不比现代,消息的传播主要靠嘴和腿,一时半刻还扩散不到太大的范围。康家军背负着朝廷赋予的重任和民众的期望上路了,官员们每日上朝商量制敌之策,百姓们继续忧心忡忡地过活,学子们照旧读书学习日日关心布告栏上的国家大事和实时战报,燕七和元昶也在静静地坚持着各自的练习。时间进入了八月,八月的野心进步通向毁灭。燕老太太哭昏过去。燕老太爷一双老手在袖子的遮掩下死死握着椅子扶手,却仍遮不住那微微的颤抖,面上强作镇定,努力地梗起声音,一字一句道:“为君效命,乃臣子职责所在,子忱……理当……”默默立了一屋子的人中不知是谁没能忍住,低低地一声抽噎,便将老太爷的话堵在了喉咙里。河西总兵程妥被涂军杀了。青年英豪柳参将被涂军杀了。康家父子三名将被涂军杀了。现在轮到了燕子忱,轮到他去赴那修罗会、杀生场。如今外面已将涂军之能传成了鬼神巨力,仿佛谁去都将是有死无生,粉身碎骨。这个当口,谁敢去呢?去了就是送死,还未出兵,就已注定了命运。每一个被命运钦定的人,都将在众人惋惜的、仿佛送灵的目光中,踏上那条黄泉不归路。可怕,太可怕了。涂军是鬼神之军,终将吞噬一切,改朝换代!民间开始渐渐流传起这个说法,皇权更替似乎已是大势所趋,这令涂军的东进更加锐不可当,一路行来,竟是所向披靡几无阻挡。涂军是鬼神之军,谁能战胜得了鬼神呢?既然战胜不了,为何不顺应大势,归附于他?识实务者自古不缺,明哲保身者历来不少,于是涂军一路东进一路壮大,待过了伏龙河进入江北地区时,竟也隐隐聚纳了十数万兵众。——再不挡就来不及了!可谁能去挡?!谁敢去挡?!朝臣们胆颤心惊惶恐无助,无论是信任燕子忱的还是恨他燕家兄弟的,竟是意外有志一同地将他推了出去填那张恶魔的大口。这一回燕子恪也拦不了,燕子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兄弟去送死——活该!费尽心思给你兄弟搏了个高官,如今却是要付出代价的时候了!心怀恨意甚至已超过国家安危的某些人在朝堂上暗暗打量燕子恪,对他所表现出的沉定淡然嗤之以鼻:装吧,继续装,等你兄弟的尸首被人抬回来的时候,看你还怎么装!仿佛听到了这句心声一般,燕子恪微微偏头,目光如蛇般凉咝咝地滑了过来,令人不由神经一紧头皮发麻,未待反应,他却又将头转了回去,忽地出班启奏:“臣请随军前往。”——疯了吗?!众臣大眼小眼全都瞪在了这个人既不宽厚也不伟岸的背脊上,这还有哭着喊着求送死的?!那是什么去处知道吗?那是黄泉的入口啊!旁人避之犹觉不及,竟还有大步蹿着往那入口里冲的?!“朕不允。”皇上道。……燕家祖上皆平民,因而没有什么官家底蕴,得了燕子忱要出征的消息后便哭成了一团,一如十二年前他前往塞北戍边平蛮。相比起来二房反而最为平静,二太太默默地在房中为燕子忱准备行李,小十一默默地坐在旁边摆弄手里的小弓小箭,燕九少爷在燕子忱的书房铺开一张全国舆图一言不发地细看,燕七此刻却不在坐夏居,骑了马直奔城外京营——燕子忱的时间紧,自领了旨到现在一直都在大营里安排出征事宜,到时候怕是回家和老太爷老太太打个招呼就要出发,根本没时间多在家中逗留,所以有些话也只能现在去找他说,他还未必有功夫细听。想进京营可没有那么容易,守营卫兵并不认得燕七,好在燕七提前预料到此种情况,特意穿了自己最高档布料做的衣衫,戴了自己所拥有的最昂贵的首饰,还少见地施了淡妆,骑着壕金就到了京营大门前。见了燕七这身装束和坐骑,门卫便知道这绝非平民家的姑娘,不敢轻忽怠慢,听过燕七自报家门,犹豫了一下便入内向上级禀报去了,人靠衣装,若是燕七平时那类随便的行头,怕是门卫直接便将她轰走了。经过层层通报,总算有人从里头出来接燕七了,却见是燕子忱的长随绿耳,带着燕七一路去了燕子忱所在的营房,进门便见以他为首的一伙人围拥在一张大案旁,低着头正指着案上摆着的东西比比划划说得热闹。燕七也没打扰这些人,找了个角落在椅子上坐下来静等,这一等就是一整个下午,直到要开晚饭了这伙人才散了出去,那案旁一时只剩下了两个人,一个燕子忱,一个元昶。两人仍未抬头,还在看着那案上的东西,听得元昶道:“照这么说,实则火铳的射程范围是夸大了的,然而也确实强过弓箭和弩,我们唯一能与之抗衡一下的只有燕子飞弓,但燕子飞弓一不如火铳的射程远,二也不比火铳的杀伤力大,总体来说,两军如若正面相对,战力弱的还是我们。”燕子忱伸手在案上铺展开的舆图上点了点,道:“叛军选择的东进之路多为平原,此地形于他们更为有利,很大程度上限制了我军靠地势作战弥补武备较弱的途径,鉴于双方在武器上的差距,作战最好都于夜间进行,夜间视野受限,不仅仅是对我们有影响,对叛军的影响也是一样。”不得不说燕子忱果然是带兵经验丰富,一下子便能找到缩小双方差距的关键点。“就算如此,射程短也是致命缺陷。”元昶却道。“纸上谈兵没有用,一切还需到实地去看过才知。”燕子忱直起身来,向着角落处扫了一眼,“你这臭妮子跑到这儿来作甚!给老子回家去!”元昶便也望过去,一望之下却是怔了怔,道:“你那脸是怎么回事?!画成那副鬼样子给谁看?!”“……”燕七上来就被一大一小两个男人训了,只得站起身走过来,“我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家里愁云惨雾的让人待着不落忍。”燕子忱略显无奈地摇摇头,瞪她一眼:“你在这儿吃了饭就回家去。”转而招呼门外的绿耳,“让他们赶紧上饭!”“不需要我帮忙吗?”燕七问。“你能帮上什么忙?”燕子忱往桌边一坐,抓过桌上的大茶壶来就着壶嘴就灌水,灌了几口之后停下来,瞟了眼元昶,“暂时无事,你可以走了。”元昶却只作未听见,一边收拾案上的舆图一边和燕七道:“吃完饭我送你回城。后日我们就要启程出发了,你在家里好好待着。”“你也要去吗?”燕七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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