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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秦舒立在陆赜身后,立刻闻见一股浓浓的栀子花香味儿,便听陆赜道:“杨大人,这样的贵的礼,我可不敢收。喜欢听昆曲的不是我,是我夫人。”
&esp;&esp;这杨勒久居边关,哪里知道刚刚从江南回京的陆赜有没有成亲呢,当下笑笑,也只当陆赜洁身自好,这种关头不肯授人以柄,他举着酒杯站起来:“上差驾临宣府,我等蓬荜生辉。这杯酒,下官略表敬意,以洗上差之鞍马劳顿之苦。”
&esp;&esp;杨勒站了起来,其余各人自然也都举杯,偏偏陆赜手上扇子一搭,按下杨勒的手腕:“杨大人,还是先谈完公事再喝酒不迟。”
&esp;&esp;杨勒望了望那御史林阖怡,他见机道:“陆大人,不过区区商户小事,倘若大人要查,自调了卷宗来,何足挂怀?大人难得来一次宣府,此地虽不比帝都风物之盛,却也别有一番北地风光。”
&esp;&esp;陆赜笑笑,手上的扇子闲闲搭在桌上:“我说的不是大通票号丢失两百万两白银的事。”
&esp;&esp;他这话一出,杨勒、林阖怡都心里一惊,便听陆赜道:“左都御史陆赜,奉旨问宣大总督杨勒话。”
&esp;&esp;杨勒速速跪下,口称:“臣杨勒恭请圣安。”
&esp;&esp;陆赜回了一句“圣躬安”,伸出手来,秦舒立刻把此前他交给自己的一份儿折子奉上:“杨勒,陆赜代朕问话,你务必如实答来。”
&esp;&esp;杨勒跪在那里,有些失态,心里乱得跟一团乱麻一样,嘴巴里却还不由自主地说着大话空话:“老臣一字一句皆是实言,不敢欺瞒陛下半句。”
&esp;&esp;陆赜扫视一周,见在座宣府文武皆是低头瞧着桌面,眼观鼻鼻观心,他这才问:“你当初说边患严重,朕便一年拨给你三百万两银子,连宫里失火重修宫殿的银子也挪给你。现在你如实告诉朕,边患到底严重不严重?”
&esp;&esp;杨勒支支吾吾了一会儿,道:“回陛下的话,老臣不敢隐瞒。鞑子精于骑射,历年来多次劫掠地方,这是实情不假。但臣自就任以来,一日不敢忘陛下的重托,整顿兵马,严阵以待,鞑子并不敢轻易来犯。臣就任宣大总督六年来,鞑子劫掠地方,屈指可数,臣此前之奏折一一备述,无一隐瞒。”
&esp;&esp;陆赜撇了他一眼,翻开那份儿折子,缓缓念道:“去年十月,阳曲县令亡,西北卫所损一千两百户。十二月,平定、广灵两县县令亡,县衙属吏皆被屠净……”
&esp;&esp;后面是密密麻麻的一串,陆赜合上折子,丢在杨勒跟前:“杨大人,既然鞑子劫掠屈指可数,这些人都是怎么死的呢?”
&esp;&esp;杨勒把那折子拿起来,草草瞧了一通,后背已经出了一身冷汗,他在这里做惯了土皇帝,朝廷派来的御史好得跟他穿一条裤子,京里边又有定武侯给他周旋,这些秘事是绝不会传到京城里的,他无意识的辩解:“去年阳曲发生了瘟疫,阳曲县令实心用事,不仅阳曲县令,西北卫所一千两百户都是死于瘟疫。至于平定、广灵两县的县令,他们一人因恶疾暴毙,一人久病而去,县衙属吏具安在,何曾被屠?”
&esp;&esp;御史林阖怡见此上前帮声:“陆大人,我是宣大御史,大人所说之事,并不曾听闻,宣府近一年何曾有过什么战事?”
&esp;&esp;陆赜笑一声,仿佛不认得林阖怡,问:“你是何人?”
&esp;&esp;林阖怡脸上一白,还未被人如此下过面子,只不过官大一级压死人,当下道:“下官宣大御史林阖怡!”
&esp;&esp;陆赜摇摇扇子,毫不客气:“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站一边去。”说着他望了望在座的各位宣府文武:“杨大人刚才所说,可是属实?”
&esp;&esp;连总督都跪下答话了,下座的十几位官员守将哪里敢开口呢,都是低着头不说话。
&esp;&esp;陆赜饮了杯酒,把酒杯扔在地上,当下听见碎裂青石之声,气定神闲:“宣府的酒果真不错!”随即一一点名:“徐总兵,你说刚才杨总督说的话,是实情吗?”
&esp;&esp;徐总兵五十来岁,满脸的胡子,他本就是宣府祖籍,世世代代的军户武将,他本不想开口,却叫陆赜问到头上,推脱道:“这……下官领的是军职,地方瘟疫,臣不得而知,不得而知……”
&esp;&esp;陆赜屈指点点桌面,望向旁边陪坐的一位红袍官员:“他们是军职,不是地方官,刘巡抚你是宣大的巡抚,督办一省民政、吏治、刑狱,你该不会也不知道吧?”
&esp;&esp;刘巡抚站起来,一时不敢说什么,说是实情却不敢说,说不是也不敢说,他硬着头皮回禀:“下官实在不清楚,实在不清楚。”
&esp;&esp;陆赜拍手:“很好,宣大的官果然硬气。”说罢挥挥手:“把刘巡抚这句话记录在案,就写刘巡抚对陛下垂询之事,一问三不知。”
&esp;&esp;众人一时大骇,不知什么时候花厅一角落里一个锦衣卫正在奋笔疾书,杨勒顿时站起来,拍着桌子咆哮:“姓陆的你什么意思?你是钦差,我礼让你三分也便罢了。如今,竟把我们宣府的官儿当犯人来审吗?”
&esp;&esp;陆赜冷幽幽瞧他一眼,并不理他:“记录在案,陛下垂询,杨总督咆哮以对。”
&esp;&esp;杨勒叫憋气得满脸通红,他来回几步,狠了狠心,指着陆赜道:“钦差大人,这里是宣府,边关重镇,军情大如天,恐怕本官今日陪不了钦差了。来人,送钦差大人回驿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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