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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星（第3页）

&esp;&esp;季之白顿了顿，可惜这永远都是个假设的问题，眼下就是最好的安排，他没有机会保护易初颜，命运却安排了他保护他们的孩子。“那……可能就没有你了。”

&esp;&esp;“这么悲伤的故事，没有我也就没有了，但阿妈曾说过，会遇到的人就一定会遇到，你和阿妈怎么都会遇到。”

&esp;&esp;“是啊，我和你也都会遇到的。”

&esp;&esp;“阿爸，阿妈交代我一定要去看看娘古拉苏节日，六年一次哟，你要算好时间。”

&esp;&esp;“放心吧，爸爸记着的。故事讲完了，我们是不是可以睡觉了？”

&esp;&esp;“阿爸，我们还会分开吗？”

&esp;&esp;“在你长大之前，爸爸都不会离开你。”他在女儿额头上亲吻了一下，知道她内心里的不安全感还没有完全消失，不是她不能离开他，而是他不能再失去一次了，以后他不再是一个人，相依为命吧。

&esp;&esp;哄了孩子睡着，季之白睡意全无，应该是老茶起了作用。他站在窗边，又看了一会儿清冷的月光，白皑皑的雪地，远山的青柏，竹林，故乡的原风景，便定格在这些画面里了。陶埙放在嘴边，终是一个音符都没有吹出来，他想起易初颜在星星之眼里吹着陶埙热泪盈眶的模样。那样温暖的面具之下，是一个负罪前行的灵魂。

&esp;&esp;不知道她的魂魄，是不是也跟随着他和孩子一起回来了，她的骨灰就葬在星星之眼里面，她要的星葬还没有出现。也许，等夏天来了，她会在那里再见漫天繁星。

&esp;&esp;从衣柜里取出浴巾，去浴室刷了牙，刮了胡须，在镜子里看到自己苍老的容颜，时光利刃，世间本就无人能逃过。

&esp;&esp;把水温调成了滚烫的热水，他想洗个热水澡，故事讲完，一身的疲惫感和尘土，想要好好清洗。

&esp;&esp;浴室是曾经他和易初颜一夜温存的房间改的，和女儿的卧室中间还隔了一间房。

&esp;&esp;澡洗到一半，他忽然想去拿手机，好多年都没有再听那首《欢颜》了，这也是他和初颜共同的记忆。十年前，就是在这间房里，初颜在后山的晒谷坪，跳了《欢颜》的舞蹈。

&esp;&esp;但想起手机好像落在了女儿房间，只能作罢，嘴里哼起了《欢颜》的曲调。

&esp;&esp;忽然，外面响起了那首熟悉的曲子，是《欢颜》。他从浴室里探出头看了一眼，原来手机竟然就在这间房里，他拿起手机，播放的正是《欢颜》。可是洗澡前，他根本就没有打开过任何音乐软件，也没有点开过播放器，奇怪。他裹上浴巾，轻轻去到女儿的房间，月光下，女儿已经进入了梦乡。

&esp;&esp;应该是故人来了。肯定是故人来了。

&esp;&esp;听说故人，会和自己心灵相通。

&esp;&esp;他放下手机，换好睡衣，头发还滴着水，拿起吹风机吹头发，吹着吹着，他在镜子里看见了易初颜，站在他的身后，微笑着对他说：“之白，今晚，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esp;&esp;他不敢回头望，怕她消失，手伸向镜子，隔空想要抚摸她的脸，他和她在镜子里相视而笑，就像他们十八岁时重新认识的少年模样，一点都没有改变。

&esp;&esp;音乐停了，镜子里的人也消失了，季之白顾不得穿鞋，光着脚走出了房门。后山的晒谷坪，和十年前一模一样。雪地空谷，遥远的地方传来陶埙的声音，他一路踩着雪地，一步一个脚印，来到了星星之眼。

&esp;&esp;“初颜，是你回来了吗？”他的身体颤抖着，“这里有故土，有故人，这里还是你的故乡，我知道你还放不下。”

&esp;&esp;空无一人的竹林，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块被厚雪覆盖了的孤零零的墓碑。

&esp;&esp;竹林发出了挪动的响声，最外面的散生竹，慢慢地向中间靠拢，迅速地形成了一道竹林之墙，将他和墓碑的视线阻隔了。

&esp;&esp;“阿爸，”一个稚气的声音，“寒夜太冷，你背我回家好吗？”

&esp;&esp;是女儿的声音，是女儿拉动了星星之眼的铁索。他回过头，看着女儿，小女孩的脸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像一条岁月的河。

&esp;&esp;他点点头，伸出手去抱女儿。中间的食指，空荡荡的。

&esp;&esp;（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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