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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节（第2页）

&esp;&esp;法染改蹲为趺坐，以佛门法坐之相望着对面那姑娘的眉心，合掌呢喃：“小时候我常想，你长大该是什么样子，等你长大了，我又遗憾，再也不能回到与你亲密无间的小时。

&esp;&esp;“今日我又见到了小时候的你。”

&esp;&esp;真好啊。

&esp;&esp;他想起了当年，她诞生在这世上之日，在柔嘉皇嫂的翠微宫外殿，皇兄将那裹在灿金法锦中的肉身粉红的婴孩，小心翼翼放到他怀中。

&esp;&esp;皇兄开怀笑道：“朕的女儿便无异九郎你的女儿，将来九郎可得好生偏疼你这个侄女啊。”

&esp;&esp;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会好好地答应下来。

&esp;&esp;只把她，当作亲女一样疼爱。

&esp;&esp;那么他便仍可做赏花打马不可一世的宣灵鹔，而非暗生心魔避入空门的法染。

&esp;&esp;那份不可说的感情，是从何时开始滋生的呢？

&esp;&esp;法染抬头望望天上如雾的流云，一时竟是忆不起了。

&esp;&esp;是带在身边一直当成小孩子看待的姑娘，有一日忽然出落成少女的风姿？还是在旁人眼里自己这双异族的瞳仁，在她望来时只有亲近与崇信？抑或，是她乐此不疲地模样他的言行？

&esp;&esp;——学他擅长的字体，喝他爱点的酒酿，翻他看过的书，骑他降服的马，甚至学他穿一身英飒的男装，并肩而站，弯腰眨着那双漂亮的飞凤眸，对他促狭一句：“九叔万安，侄儿这厢有礼了。”

&esp;&esp;在这座皇宫中，母亲每次看他的目光都含有一种无解的忧郁，可她从来不倾诉，只是日复一日地掩饰着一个以为他看不出来的秘密。父皇对他溺爱，然而那种超过亲子的宠爱，本身便带有一种矫枉与补偿的意味。皇兄对他无条件信任，只因为知道他有了这双眼睛，便永远不会成为他的威胁。

&esp;&esp;他的确是无忧无虑地长大，但他也无一刻不感觉到孤冷与压抑。

&esp;&esp;只有她，看待他的目光那样干净，面对他那双被皇宫中人视为异类的眼眸时，只因美而惊叹。

&esp;&esp;“九叔生得真好，咱们的眼睛要是能换一换就好了。”她曾近距离观察他的双眸，因羡慕，真心实意地与他如此抱怨。

&esp;&esp;她不知这句话于他，如旱漠逢甘霖。

&esp;&esp;“你那日第一次见到我，没有害怕与好奇，是和她一样的眼神。”法染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你和你母亲，是很像的。”

&esp;&esp;宝鸦只是警惕地注视他，小脸紧紧绷着。

&esp;&esp;法染笑，这却又不像了，她啊，从不会这般防备地看着他。

&esp;&esp;他也从未想过伤害明珠。自囚于沙林，便是不想让这份畸形的感情吓到她。最开始他以为，不过一个念头而已，五年，至多十年，他便可以磨灭此心，重新以长辈的身份面对她。

&esp;&esp;然而他小觑了人心中的一念。

&esp;&esp;苦修十年佛法，一朝痴妄重生。

&esp;&esp;出家人？他从来不是什么出家人，宣灵鹔出家十年都没能弄懂，我佛救苦、救难、求贪嗔痴妄，何以独不能救救他。

&esp;&esp;“我和你父亲，都用一种错误的方式爱了她。我并非输给梅长生，只不过是他更得垂怜。”

&esp;&esp;宝鸦睁大了乌黑的眼睛，法染看得恍惚，向她伸出手，“醋醋，你别怪九叔。”

&esp;&esp;“我不是醋醋。”不知为何，梅宝鸦忽然觉得这个大和尚的眼神很哀伤，可她是不会同情坏人的，中气十足道，“我是遂遂。”

&esp;&esp;“宝鸦！”

&esp;&esp;法染听到身后那声低吼的同时，起身拉宝鸦入怀，伸手扣在她后颈上的大椎穴。

&esp;&esp;梅长生登上最后一截梯，看到眼前一幕，一瞬间心跳都停了。

&esp;&esp;“爹爹……”宝鸦方才一直与这个坏和尚斗智斗勇，伺机脱逃，面上全无惧色。此时看见阿爹，她的眼眶一刹那便红了，滴嗒滴嗒掉下几滴泪珠子，仿佛才感觉到害怕。

&esp;&esp;“宝鸦不怕。”梅长生的气息因一路奔驰过来而不稳，双颧被冷风刮得通红，脸却苍白。

&esp;&esp;他紧紧盯着法染，低冷的声音打颤，“别动她。一切都好说，法染，你冲我来。”

&esp;&esp;法染侧眸向阁栏下的地面望了一眼，羽林军的弓箭队都被他调了来，已搭箭开弓，只因他与这孩子离得近，瞻前顾后，不敢轻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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