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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天葬(上)
舒双翼苦笑着摇头:“她怎么可能不去,你要是让她不去,不如现在在就杀了她还方便些,不然,就像那天的司机……”他说到了这里,自觉的闭上了嘴巴,不再出声。
杨桥自然是知道什么的,那天再交警大队认了尸以后他就听到了那个撞死了央宗的驾驶员被南真紫鹭几乎打了个半死,后来送到医院,原本只是皮外伤,却不知道什么原因,一晚上都没有熬过,就那么死了。后来医院和司法部门给出的死亡鉴定是一样的,居然都是酒精造成的脑血管破裂。可是,大家都知道的,也许没有南真紫鹭那天撞司机,也许,他也不会死得这么快。
不过,这些谁都不会说。因为,都已经过去了,都过去了。
杨桥微微的叹了一口气:“饭我已经热好了,你们劝着紫鹭吃点,不管能不能吃,多少都要吃一点,如果她再不吃东西,我怕,下一个就是她了。”
舒双翼点了点头,他知道杨桥的意思,他只是点了点头,“你先去哄下多多吧,我这就劝劝她。”
央宗的人缘极好,一连几天来祭拜的人都很多。院子里都是给来祭拜的人准备的饭和桌椅,舒双翼几人只有窝在厨房里吃饭。
荆棘坐在小凳子上,看着摆在地上的饭菜,长长的叹气,原来人的生命真的是这样的脆弱的,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过,一个如此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失了,像是流水一样,瞬间就消失不见。他轻轻的拨动着碗里地饭菜。胸口里像是堵着一个巨大的石头,将他的喉咙塞了个严严实实,根本就什么都咽不下去。
魏延看着荆棘地样子。也放下了碗,将自己的头埋在臂弯里。声音哽咽:“我觉得最该死地是我才对,如果不是我,不是我的话……那么什么都会发生的,都是我不好。”
舒双翼轻轻的拥着孱弱的南真紫鹭看着两人,声音里有着难掩地怒气:“你们两个干什么!一个不吃饭就已经够折腾人的了。怎么?你们两个还想凑热闹是不是?要是你们都跟紫鹭这样了,你们觉得我有这么多精力管你们吗?”舒双翼看着魏延,声音严厉了起来:“魏延你觉得是自己的错是吗?”
魏延点点头:“是,全部都是我的错。如果不吃那碗的凉粉,那么什么都不会发生了,不是吗?我们不会去丽江,不会去大理,也不会来香格里拉,不会遇上紫鹭。不会遇上你,央宗更不会死,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原因。”
舒双翼伸出了一只手按在了魏延的头上,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魏延。这个世界上没有谁对谁错。我们每个人地命都是定下的,不能避免的。不要怪自己地。只要能活下去,就要努力的活下去,哪怕你只有一分地机会,那么你也要努力地活下去,想尽办法的活下去,你知道吗?不要后悔,不要去怪自己,我们没有错。”
魏延抬头看着舒双翼,眼睛里有着深深地湿润:“双翼,我难过。”
“我也难过,可是,我们活着的人是要比死去的人更加辛苦的。我们不但要带着活人的希望还要背负着死者的希望,所以我们不能随便的放弃,要知道我们的放弃就是对已经死去的人的不负责任。”舒双翼放开了自己的手,然后夹起了几块肉放在魏延和荆棘的碗里:“吃掉,全部都吃掉,只有活下去才有机会背负他们的生命。”
南真紫鹭抱着自己的碗,脸色白的像纸一样,但是从她灵动的眼睛可以看得出来她已经没有什么大事了。只见她缓缓的喝着汤,好像是要把央宗的生命也一同喝下去一样。
央宗的天葬是请松赞林寺里的活佛算的。藏族的葬礼不是想怎么葬就怎么葬的,藏族人虔诚的信奉着释迦牟尼,他们从生到死,每一件事情都要想他请教。央宗不在的第二天,杨桥和央宗的父母就去松赞林寺找活佛算过了,活佛说央宗是个很有福气的人,所以,她用的是藏族最尊贵的丧葬形式---天葬。
凌晨三点,天还没有亮,送葬的人就起了个大早。
南真紫鹭跟着央宗的姐姐一起早早的打好了酥油茶,蒸好了粑粑,又做了几个丰盛的菜,恭恭敬敬的把一桌子的佳肴摆放在了院子中间的桌子上。南真紫鹭把用酥油擦好的筷子,恭敬的递到了来人的手里,弯着腰退到了一边,静静的守在一边。
这个人是个身材魁梧的男子,他的脑袋剃得无比的光滑,在灿烂的星光下发出了微微的亮光,他的一双手很长,特别是他的手指更是比一般人的手指长上很多,不过,手指的骨节有一些粗壮。这个人是央宗家专门请来的背尸人,他一边从央宗姐姐准备好的酥油里挑了一些出来在手中细心的揉化后,慢慢的涂抹在那光亮的头顶上,接着就闭上了眼睛,嘴里面念念有词,似乎是在专注的做一件很要命的事情。
守在背尸人旁边的几乎都是央宗的亲戚和朋友,他们一个个庄严肃穆,静静的等待着他。
背尸人在头上和手指上都涂抹完了酥油后,又虔诚的朗诵了一段经文,做完了这一切以后他才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从桌子上拿起了涂抹过酥油的筷子,开始大口大口的吃起东西来。他吃东西的速度很快,似乎是在和谁一起比赛一样,不停的夹菜往嘴里塞去,没有多大一会功夫,桌子上的东西竟然已经被他吃去了大半。
南真紫鹭看着背尸人满足的打了一个饱嗝,摸了摸自己的肚皮,然后站了起来。他走到了杨桥的旁边,然后微微的弯下了腰,向他深深的行了一个礼,接着就走向已经穿戴好的央宗。他站在央宗的头前面念念有词,反复是在诵读着什么经文一样,嘟囔了一阵子以后,他睁开了眼睛,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接下来他两只手捏住了央宗的肩膀,向身子后面一甩,就如同穿衣服一样,央宗就已经帖服的在他的背上了。
背尸人虔诚的套住了央宗衣服上的裹尸布,然后在星光下向外面走去。由于不能死者不敬,背尸人是不能直接碰触死者的身体的,所以死者的家属在请背尸人来之前都会为死者穿上像是背带一样的裹尸布,而背尸人在背尸的时候,他们一般都是将手臂穿在裹尸布中间,然后尸体就会牢牢的固定在了身上不会再有什么移动。
南真紫鹭穿戴着一身的麻布衣服,跟在送葬的队伍里。天上的光还没有出来,只有点点的星光冰冷的散落下来。央宗是仰身在背尸人的身上的,她的面孔恬静而安详,一张脸很是素净,穿着很漂亮华丽的衣服,一整个人看上去和活着没有任何的区别。恍惚间,南真紫鹭甚至有了一种错觉,其实央宗并没有死,她,只是微微的睡了一觉,明天她一定还是会醒来。
脸上冷得可怕,湿湿的潮腻,他她伸出了手指轻轻的擦了一下脸,真的很奇怪,这样的天气为什么会下了露水呢?南真紫鹭抬眼看去,她静静的看着央宗的脸庞,心里的有个角落的空洞越来越深,最终化成了一个无法弥补的黑暗。就是这个央宗呢,在知道了她的秘密以后,丝毫没有害怕,而是那么勇敢那么仗义的鼓励她,就是这个央宗呢,成为了她整个暗淡青春记忆里唯一的亮丽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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