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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释这才省悟李章还在屋里杵着，吃惊中兼有几分羞讪，火头顿时弱了。腹部一股暖流融融扩散，贪图安逸的身体端着碗立在床侧，看王爷殿下轻车熟路，一边替自家少爷按摩顺气，一边还能腾出手拿起勺子往嘴里送。位置不高不低，动作不轻不重，节奏不快不慢，分量不多不少，一勺子接一勺子，半炷香工夫，喂下去大半碗。专业技能水平之高，令身为贴身长随且立志精益求精的李章同学感到了深刻的职业危机。不过因为太过惊讶，忙着胡思乱想，还来不及考虑自己可能下岗的严峻形势。长生瞅一眼碗里：&ldo;差不多了，剩下的过会儿再喝。&rdo;对李章道，&ldo;就放桌上吧。&rdo;&ldo;那个……一会儿该凉了。&rdo;&ldo;没关系，我自有办法。你去吧，辛苦了。&rdo;李章想等少爷亲自指示，未能如愿，有点失望。转个念头，干脆面向王爷：&ldo;小人和阿文正在预备热水，过半个时辰送来可好？&rdo;&ldo;很好。需要什么尽管找庄大人或者倪将军。&rdo;这边子释肚子填饱，脑子也好使了。从昨日乍见故人，到此刻渐趋平静，中间愤怒悲哀、惊恐伤痛，种种情绪大起大落，太过激烈，几度昏迷又转醒，几乎耗尽了体力精神。整个过程全凭直觉反应，随着心情跌荡起伏，根本没有机会好好思考。直到这时，才勉强松懈下来，索性放倒身子，躺在他臂弯里，半眯起眼睛，慢慢往回咂摸。这一咂摸，便觉出不对劲了。一面由得他抓着自己的手掐掐捏捏，一面凉着调子，开始审问。&ldo;你早知道来的是我，对不对？&rdo;&ldo;……是。&rdo;长生看他整个人神情态度都变了模样，心中立时惴惴。刚要解释，已经被他拦住话头：&ldo;问什么答什么，别给我东拉西扯混淆视听。&rdo;子释想一想，慢慢道：&ldo;使者名字用的是李免‐‐你什么时候猜出来的？&rdo;&ldo;我……我在峡北关……见到了子归。&rdo;&ldo;果然。&rdo;&ldo;我认出了她，她……没看见我……&rdo;&ldo;吓一跳吧？&rdo;子释仿佛笑了笑，&ldo;那丫头，是不是特神气？&rdo;&ldo;是……真神气，不知多少人看傻了眼。&rdo;长生禁不住也微笑，&ldo;我岂止吓一跳，吓蒙了都……&rdo;&ldo;吓蒙了？&rdo;子释眼神一冷，&ldo;你可知道，我在西京，乍闻峡北关失守，不知子归消息，心都吓了出来。&rdo;&ldo;子释……&rdo;长生立即补救，&ldo;我一发现是子归，直接就放走了。然后找了好些人来打听，却总也问不明白，我、我……&rdo;稍加犹豫，就此住口。那些道听途说、流言蜚语，那些焦虑恐慌、嫉恨懊悔，在这个往昔融洽默契逐渐回归的氛围里，实在没有重提的必要。子释等了一会儿，见他不往下分辩，才道：&ldo;再怎么问不明白，定远将军严臻，可是半年前刚和子周见过面的。&rdo;&ldo;这个……他说了。&rdo;&ldo;四月十八靖北王符生攻占峡北关，六月十四锦夏使者李免抵达‐‐当真挑的好日子。难为你琢磨了近两个月，怪不得这一场好戏等着我。&rdo;头一句，子释好似说着与自己毫不相干的话题；下一句，碎冰碴子薄刀片子漫天花雨般往下洒。长生冷汗都惊出来了：&ldo;子释！不是这样！不是你想的这样！自从见到子归，我就慌了神，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直到看见那照会文书，才觉得来的是你……我、我当时昏头昏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啊……我不该那样吓你的，我……&rdo;子释想：好一个昏头昏脑，完全算无遗策哪。从见面到现在，你哪句话哪个动作没有借机造势，硬把我绑到河中间？面前这个人，实在太过熟悉自己的软肋死穴，不必处心积虑，信手拈来，飞花摘叶，已经把李子释牢牢吃定。不由得想起当初他要离开，也是这般将自己弄得五迷三道，后知后觉，上了他的贼船恶当犹不自知。或者，这番重逢虽然意外，但二人今日局面，早在五年前，他就已经做好了套，备好了饵，种下了引，埋下了根。这样用心，叫你连怨恨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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