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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第1页）

&esp;&esp;春天裹着毡毯早早歇息，石榻低矮，榻下是生的葳蕤的野草，虽弥散着一股陈旧的气息，好歹比幕天席地要强些。

&esp;&esp;她略微翻了翻身，已然沉沉睡去。

&esp;&esp;不过半夜时分，李渭听见屋内人有轻微呓语，呼吸急促，进屋一看，只觉少女身体又燃起惧人高热，面色潮红，鼻息咻咻。

&esp;&esp;沙碛里有很多怪病，行路多年，他所遇所闻，无奇不有，身体强壮之人被风一吹瘫痪不能行路，有被虫蚁叮在后背最后长出怪胎者，有美貌妇人脸上爬满红斑，但大多数，是风寒、痢疾、毒气、瘟疫，也见过很多反复高热的病人，因为各种原因，最后活生生的耗折在半路。

&esp;&esp;他杀过人，也被人杀过，爬过尸堆，闯过墓穴，见过的死人和白骨太多，最后连生死鬼神都不曾畏惧。

&esp;&esp;人生，只是如此罢了。

&esp;&esp;但此刻，他不能让自己着急。

&esp;&esp;李渭打湿布帛，叠在她额头，见她贪凉哼唧，又见月色掩映，木屋昏暗，无人在此，索性挽袖，用湿巾一点点擦拭着她的红烫的脸庞。

&esp;&esp;细看她面额，还有透明的绒毛，是一个未开过脸的小娘子，十五岁的及笄年华，恰是摽梅之年，也不知道未来是谁家儿郎，当此良配。

&esp;&esp;李渭暗叹一声罪过，收了手，把她迷糊间推开的毡毯盖好，推门出去煎草药。

&esp;&esp;春天迷迷糊糊熬至凌晨，热则有凉风清水，冷则有暖裘热气，又喝过几回汤药，才安分许多。

&esp;&esp;她睁眼，透过木屋漏洞，见李渭在篝火旁忙碌，推门出去，天光初亮，月如幻影，伶俜星子压着天穹，一缕淡若无物的朝霞涂抹在天际，草色由浓至浅，由墨及绿，万丛米粒般的黄白小花炸在青青草色。

&esp;&esp;两匹马儿偎依在微凉的晨风中，篝火哔啵，热汤咕噜沸腾，这是风声外唯一的声响，木屋是天地间唯一的存在，高大身躯的男人抬头看她，微微一笑，下巴上有青色的胡渣。

&esp;&esp;就好像，天上人间，不过如此。

&esp;&esp;她屏住呼吸，恍然心动，缓缓朝他走去，在他身边坐下。

&esp;&esp;李渭见她神情有些恹恹然，眸子蒙翳，问她：“不多睡一会么？”

&esp;&esp;春天摇摇头，嗓音沙哑：“我睡了好久。”

&esp;&esp;隔了片刻，她又问：“今天是初几了？”

&esp;&esp;“五月廿五。”

&esp;&esp;她是从李娘子七七后从甘州城出发，算起来，离开甘州城，已然两月，一路耽搁，种种境遇，有恍然隔世之感。

&esp;&esp;她心内盘算：“还有几日，就是李娘子的百日祭。”

&esp;&esp;李渭点头：“出玉门前我已托付陆娘子，上坟祭祀，蒸饼分邻，请她代劳。”

&esp;&esp;她歆羡李娘子家庭圆满，叹气道：“我爹爹，已经走了六年，我却一直不信，连骨殖都没有，如何能断定生死呢。”

&esp;&esp;“但所有人都告诉我，爹爹真的走了。”

&esp;&esp;“前几天，我梦见他，我和他说了很多话，却看见一具骷髅，我握着白森森的手骨，还笑着跟他说说笑笑，但转眼间，他又变得不认识我，大声呵斥我，驱赶我，让我速速走开。”

&esp;&esp;她这是剖心迹

&esp;&esp;春天喝过药，围着木屋溜达一圈，问李渭：“大爷，你是如何寻到这个？”

&esp;&esp;“以前在军中，穿梭莫贺延碛，偶然路过此地，停留过几日。”李渭淡声道，“这里原是胡人牧地，偶有人烟，后来伊吾道重归朝廷，设北庭，这片的牧民都被驱赶至，自此鲜有人路过。”

&esp;&esp;“大爷在军中是兵士，还是将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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