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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我这里倒不缺什么,多谢总管大人想着,林某感激他的好意,各位也辛苦了,”他示意林升,后者忙取出一包散碎银子,递给说话那人,“天儿凉了,给大家伙打些酒暖暖身子吧。”
&esp;&esp;那人过手一掂,脸上笑容更大了,“这怎么敢当,折煞小的们了。多谢大人赏赐,我们总管说了,这里头不过是些常用的罢了,若有不合意的,您只管打发人封了来,小的们务必给您再寻好的来。”说着一面行礼,一面往后退去。
&esp;&esp;“等等,”杨楠突然出声叫住他,容与微微一凛,只听他冷冷问道,“这些东西是送给谁的?”
&esp;&esp;来人也愣了一下,打量着杨楠,猜想估摸是容与的亲眷,忙笑着回道,“这位爷,这些东西是内务府总管钱大人专程送给林掌印的。”
&esp;&esp;话说完,容与料到大势已去,无奈站在原地,脑子里反倒一阵清明,估计杨楠这一通发难轻不了,中二时期的少年不是最恨被人欺骗么。
&esp;&esp;内务府的人撤得快,片刻之后全走光了,院子里恢复安静,没什么征兆的,身后突然传来杨楠的笑声。
&esp;&esp;倏忽间起了一阵秋风,寒意沁透周身,容与禁不住抖了一下,觉得身后人伸出手指向自己,“林掌印?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司礼监掌印林容与!我从前就听过你的名字。”
&esp;&esp;杨楠踱着步子,走到他面前,见他只是垂眼看着地,不由冷笑,“你果然城府极深,我当着你的面骂你,竟然看不出你有任何反应。我想知道,你收留我们母子有何居心?是想拿我们再和皇上邀功?还是想买好我以作你日后欺世盗名的筹码?便请你说说看!”
&esp;&esp;听见欺世盗名四个字,容与蹙了下眉,刚想要开口反驳,张了张嘴却又忽然不想再多言,只觉得此情此景十分荒谬可笑,再要解释什么也实在徒劳。
&esp;&esp;林升在一旁看得发急,“不能这样说大人,他是一片好心,觉得你们母子处境艰难才想帮忙,开始的时候,大人根本不知道你们是谁……”
&esp;&esp;“后来知道了,就开始构思阴谋诡计。他会这么闲?到处装好人?你当我是三岁孩子那般好骗么?”杨楠步步逼近,低声喝问,“我早就奇怪,你年纪轻轻到处经商,身边却只带了个比我还小的小厮,除此之外再无旁人。说是生意人,谈起官场上的事却头头是道,连朋党这种话题都有自己的见解,如今想想,倒也不奇怪,你这种人本就是惯于结党营私的,自然深谙此道!”
&esp;&esp;他直指容与的脸,满眼鄙夷,“不是读过圣贤书么?不是号称君子么?我且问你,所谓事无不可对人言,你做到了么?这般鬼鬼祟祟,是不是害了我父亲之后再要害我们母子?”
&esp;&esp;林升憋得满脸通红,愤而拍落他的手,“大人才不是那样人,他要想害你还用等到这会儿么?不告诉你,就是怕你有这样的反应。你摸着良心说,大人对你们母子可有半点不好?”
&esp;&esp;现在再谈好与不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容与看着杨楠,一字一句道,“无论你信或不信,我没有加害你们母子的意图,不过是想尽可能帮一把,至于令尊,我更是从来都没有陷害过他。”
&esp;&esp;“少说些废话,你们这群宫里出来的,最会装腔作势哄骗人心,父亲原说的没错,有八字考语最适合你们这类人。”
&esp;&esp;他斜眼睛瞥着容与,怀着浓浓的鄙薄,一字一顿说,“静言庸违,象恭滔天。”
&esp;&esp;那是尚书尧典里的话,意思专指那些花言巧语,面目伪善,表面恭敬实则包藏祸心之人。
&esp;&esp;禁不住倒吸一口气,真是太抬举他了,何用说得这么大!容与按捺不住心头气苦,转过身不再看他,也不再多说一个字作辩解。
&esp;&esp;“楠哥儿!”杨夫人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出来,喝止杨楠,对着容与福了一福,然而礼数虽周全,声音却充满敌意,“林掌印,妾身和犬子此前不知这是您的宅邸,误住了这么久,多有打扰之处,请您包涵。我们即刻就搬出贵府,从今往后不敢劳动掌印操心,也希望与掌印此生都不要再相见。”
&esp;&esp;话已至此,就该了断。容与沉默的点了点头,纷乱过后心头只余下一片空荡荡。
&esp;&esp;过了好一会儿,林升才慢慢走到他跟前,叫了声大人,声调委委屈屈,带着些哽咽难言。
&esp;&esp;容与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暂时也找不出什么合适的话来宽慰他,于是只好对他笑笑,可惜笑容干涩,多少带了点难以言说的尴尬。
&esp;&esp;而除却苦涩难堪,他还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这件事并没有完,他要面对的,或许是来势更凶猛的凄风苦雨。
&esp;&esp;恩威
&esp;&esp;平复过心绪,容与回到西暖阁,向沈徽禀明今日所办之事,然而沈徽听完他的话,却陷入了长久沉默,一言不发。
&esp;&esp;容与仔细思量,差事办的并无不妥,心下愈发茫然,沈徽这般态度,让他不自觉联想起了第一次在重华宫拜谢他时,所遭遇的无助和难堪。
&esp;&esp;正当他努力思索如何打破沉默,却见沈徽搁下朱笔,问道,“今日除了经厂,你还去了哪里?”
&esp;&esp;从他声音里,容与听不出任何情绪,但这个问题本身,足可以令容与浑身一紧。
&esp;&esp;知道无论如何不能欺君,也猜到他一早就已知晓,现在这样问,只是在考量自己是否会如实回答,定了定心神,容与应道,“臣去了自己的宅子。”
&esp;&esp;沈徽将身子半靠在椅背上,继续问,“你不是不愿置办产业?几时起又想通了的?”
&esp;&esp;容与喉咙发紧,只觉一阵吞咽乏力,深吸气回道,“臣因为遇见了故人之子,所以才想通的。”
&esp;&esp;“故人?”沈徽拖长声笑了出来,“杨存周何时成了你的故人?你和他有旧么?”
&esp;&esp;他果然都知道了,容与没法再掩饰,低下头诚恳道,“臣与杨存周不是故交,但臣曾为他求过情,也曾亲耳聆听皇上对他的惩处,所以臣在心底冒昧的将他视为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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