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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她将蚕丝一头绑好,垂眼看这个蜷曲的人,他竟还有脸哀求!朝颜削铁如泥,她劈下了一根栅栏,然后冷笑着,一脚把他从缺口踹了下去。
&esp;&esp;他被吊在半空中,两条断腿正好是猾够得着的位置。世上最可怕的刑罚,就是清醒地看着自己被蚕食,他嚎啕:“给我个痛快……”
&esp;&esp;他要痛快,却让她的亲人受尽折磨,生死无门。
&esp;&esp;“天蚕丝会一寸寸把你放下去,让你的猾啃完你的大腿,再啃你的躯干。你会昏死过去,又被痛醒,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吃尽,最后无力挣扎,直到咽气。”
&esp;&esp;她残忍地发笑,跃下了铁笼。
&esp;&esp;那厢胡不言已经抄了岳海潮的后路,摸到开启机关的法门,撤掉了苏画他们身后的栅栏。可是岳南星身上的铁链势如破竹,招招夺命。魑魅和魍魉疲于应对,击退了左右,却不防一个铁球从上方砸下来。眼看无法闪躲了,魍魉踅身护住魑魅,大概这个时候救最重要的人,是本能的反应吧。但铁球的撞击并未如期来临,“当”地一声响,铁球被斩落,击出去两三丈远。魍魉回头看,楼主持着双剑立在他们身前,却是煞白着脸,喃喃追问那个没有意识的行尸,是不是岳南星。
&esp;&esp;长渊的弟子如潮般涌进格斗场,看见笼子里被吞吃的掌门,都惊得却步不前。魍魉正在考虑,要不要把岳南星还活着的消息抬出来震慑全场,杀红了眼的魑魅已经挥着长剑冲进人群里,所到之处如狂风扫落叶,长渊门众疏于拳脚多年,根本没有一个能经得住他的一招半式。
&esp;&esp;苏画甩动龙骨鞭,牵扯住岳南星琵琶骨上的铁链。按常理来说,琵琶骨被穿透,这人的武功基本就废了,可他似乎丝毫未受影响,若非身体的构造和常人不同,那就是人已经死了,没有了知觉。
&esp;&esp;“楼主!”岳南星的力量奇大,苏画控制不住,厉声叫醒发呆的崖儿。她这才反应过来,忙用冷金练缠住那几条铁索,固定在了两旁的石柱上。
&esp;&esp;颤着两腿,几乎不敢走近。暂时被限制了行动的人凄厉嚎叫,一张脸隐藏在乱发之后。崖儿鼓足了勇气才去把他的脸扒出来,一看之下呆住了,双膝一软,跪了下来。
&esp;&esp;岳南星,一目重瞳,弓兵之首也。她没有见过祖父,但听说过他的传闻。这世上人有千万种长相,而重瞳之人古来不过两三位,她的祖父就是其中之一。
&esp;&esp;难以形容此刻的心情,过去所有体会过的痛苦,都没有现在来得深刻。她觉得心脏被狠狠抓住了,再用点力,也许就要死在当场。当初得知父母的经历,她虽痛,但尚能接受,很快把精力都集中在了报仇上。现在呢,唯一的亲人弄得不人不鬼,她除了大哭,没有别的办法。
&esp;&esp;他谁也不认得,她试图唤醒他的记忆,可惜毫无作用。他只看见活动的东西近在眼前,唯一的本能就是攻击。她们用来禁锢他的骨鞭和冷金练支撑不了多久,苏画眼见石柱裂开细小的缝,匆匆道:“他已经不是你的祖父了,他是被蛊操控的行尸,不杀了他,谁也别想活。”
&esp;&esp;然而崖儿下不了手,她连站都站不起来,“你让我怎么办……我不能……”
&esp;&esp;苏画气急败坏,一把撕开了他褴褛的衣裳,“你看!”
&esp;&esp;苍老的皮肤下,布满了星星点点的蓝光,有蛊虫从铁链穿体的破损处路过,留下一个若无其事的黑影,没入了他的腹腔。
&esp;&esp;
&esp;&esp;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无法对他下手。不管他变成了什么样,终究是至亲中唯一一个还留有躯壳的。不像她的父母,早成了枯骨,她还能看见他的脸,看见他的眼睛,对她来说他会动,他是活的。
&esp;&esp;“也许这蛊毒能解。”她颤着唇说,“他明明知道疼,你没有听见他的呐喊吗?”
&esp;&esp;可是苏画无情地打破了她的幻想,“他身上穿着二十六道铁链,哪个正常人能经受这种痛?就算他曾经武艺高强,这样的重创也不可能活下来!”
&esp;&esp;崖儿急得躁怒,锐声说:“我知道!可我不能杀他,总有办法替他解蛊的,我想试一试。”
&esp;&esp;杀伐决断的人,到了这种时候也会变得优柔寡断。她在世上踽踽独行,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亲人,怎么忍心不做努力,就那样置他于死地?她没有享过一日天伦之乐,她也渴望有至亲疼爱,有人能亲热地叫她一声“孩子”。
&esp;&esp;她膝行到他面前,抬起两手,想去触摸他,可是僵蚕蛊遍布他全身,她不敢造次,只能隔空描摹他的轮廓,颤声哀求:“别让我刚见到亲人,转眼就又失去,求求你……”
&esp;&esp;但无论她说什么,他挣扎的力道半点都没有减弱。
&esp;&esp;石柱上的碎石簌簌落下来,眼看就要被他挣脱了,苏画抽出软剑直指他,“你下不去手,让我来。”
&esp;&esp;可是崖儿不让,她转过眼看她,“没有我的令,你敢!”
&esp;&esp;苏画闻言只得放下剑,失望道好,“那就让大家都死在他手上吧!行尸不知道累,可以永无止尽地战斗下去,让他杀光我们,然后屠城,如此成全你的孝道,你大概就满意了。”
&esp;&esp;她的话不留情面,但如醍醐灌顶,狠狠将她砸了个趔趄。这种后果自然不是她愿意看到的,她陷入两难,望望他,又望望手里的剑,不知如何是好。
&esp;&esp;轰地一声巨响,冷金练被拽落,她眼疾手快扽住练首,但他的力量大得惊人,几乎要把她甩飞出去。
&esp;&esp;现在应该怎么办?她脸色憋得发青,一边忍泪,一边倔强坚持,那模样让苏画想起她小的时候,六七岁的孩子和大她许多的人对战,即便被打断了骨头,她也绝不退让。
&esp;&esp;苏画手里握着剑,却举棋不定,不知当不当向岳南星刺过去。蛊毒横行已成事实,那重瞳中有蛊虫缓缓爬过,她终于看见崖儿脸上涌起无边的失望,这是常识,连眼球都不能幸免,那么这蛊便再也无法可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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