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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背影,俩兄弟倒还人模狗样。“这山上花树虽多,最多的是紫荆树。”季明德指着身边一株紫荆道:“我是男人,于花树没什么研究,也不觉得它有什么稀奇。但宝如曾说,紫荆树还有一个名字,叫兄弟树。古时人人家里都要栽上几株,以佑兄弟不反目,不阋墙,不分家,和和睦睦。”紫荆,春来开花,紫花遍山野,格外好看。至于它为什么叫兄弟树,那故事也是宝如讲的。据说三兄弟要分家,诸物皆明,唯有庭中一株紫荆开的正好,三兄弟都想要,于是老大当机立断,一人砍了一株回家,结果次日起来一看,三株树全枯萎,没有一株活着的。这故事是教育兄弟多的人家,要兄弟和睦,妯娌和谐,不要反目成仇。季明德道:“人心中都有恶业恶念,但这并不代表那个人就一定是个恶人或者罪人,我也并非分不清事非黑白,凡事总喜欢抽筋扒皮,宝如是你嫂子,这无可更改,修齐是我儿子,你视他如已出也没用,那就是我的。若和尹玉卿过不下去,就和离,没必要非得往一块儿强凑。咱们是兄弟,荆紫山不倒,就永远都是兄弟,但我为长,这绝不可能改变。”李少源忽而一跪,山风呼啦啦的吹着,他被打的厉害,风一吹嘴角发麻,口齿涎涎:“二哥,你把宝如让给我,少陵的位置你去坐,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宝如,我们不要金银不要爵位,我们归隐田园,我们做对平凡夫妻。你不懂,她不想做皇后的,你放了我们,好不好?”他已经说出来了,他的执著,他只有这一次勇气,就不想再错过。“宝如那么笨,她坐不了那个位置,但她是个好姑娘,她是个好妻子,她只适合我,不适合你。”季明德才出凉亭,被揍过的那只眼睛半眯,不怎么能睁得开,袍袂烈烈,天太蓝,阳光太刺眼,刺的他眼晕。升到半空的太阳,就在他的肩头,李少源被笼罩在他的身影之中,袍袂烈烈,他看起来格外高大,那只肿突在外的眼眶在不停跳跃,仿佛立刻就能溅开。“那就削平荆紫山,老子与你割袍断义。”季明德吼道:“你他妈想抢我女人,你不是我兄弟。”李少源和季明德同时回头,便见不远处的函谷关烽火燃燃,如洪浪般的声音滚滚而来:“河中路军叛乱,洛阳被围城啦。”尹玉钊终于出现了,半年时间,季明德就在等这一刻,他知道尹玉钊总会来的,他按兵不动,一直在等,就是在等这一刻。季明德一拳捣在李少源脸上,吼道:“昏昏绰绰,整日往枪口上撞,这就是你身为一个男子的血性和担当?”晴空蔚蓝,黄河浩浩,俩兄弟就站在山之巅上,往前一步是悬崖,往后一步,无穷无尽,在山脊下绵延如兽的山脉。“你以为朝臣面伏心服?你以为尹玉钊走了就不会回来?”季明德道:“王爷千般阻拦,为何宰相中书百般纠缠,非得要给少陵过继修齐?那是因为尹玉钊在幕后的操纵。此番出长安,我本来是为了诱出尹玉钊,而你不为国事大局着想,只想着要与我打一场。”一次又一次的亡国之祸,李代瑁昼夜不敢闭眼的盯着,上辈子功篑一着。如今轮到他们兄弟了,李少源犹还昏昏绰绰。在战场上能叫敌人闻风丧胆的兄弟,自相攻伐起来,才能给对方最致命的一击。李少源叫山风吹着,有些懂了:“趁着你我在此厮杀的空子,尹玉钊会抢走宝如和孩子,而顾密和陈宸等人将在朝堂上推举修齐为储君,并让他继位,是不是?”季明德再捣他一拳:“是。所以此刻的长安城,许多人欢欣鼓舞,就等着你我都死在这兄弟树满布的荆紫山上。你我并肩,便能力挽狂澜,你我相杀,李氏江山危在旦夕,兄弟做不到相扶持,刀剑相向,亲者痛仇者快,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季明德再逼近一步:“就好比当初赵放垮台,当时你在做什么?除了哭,你还做过什么?你可曾睁开你这双眼睛,追根究底,冷静的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对不起。”李少源轻轻摁着叫风一吹就要落泪的眼睛,喃喃说道:“对不起,我错了。”情爱终归是小事,家国天下,先有家才有国和天下,可若是国破,家也将不复存焉。爱的奢侈,在于仅仅爱,仅仅将自己的心捧给一个人是不够的,身为男人,你得撑起家国,阻住风雨,当肩膀担得起万担千斤,才有资格去谈爱。天将正午的时候,毒辣辣的日头当头晒着,李少瑜架鹰走狗,雄姿勃勃,冒打冒撞的,竟就猎住了一只兔子。陈娟姑娘体倒不胖,但胸前两坨重负,爬山累到喘不过气来,心中恼怒,见李少瑜拎着只兔子,跟侍卫们比划着要烤来给她吃,不由一阵呕腻,捂着唇道:“我似乎听着有狼嚎,老君山上惯常有狼的,咱们可别叫狼吃了。”李少瑜胆子小,立刻就躲到了高大健壮的侍卫身后,让他们将自己护卫了起来:“那要不,咱们下山再烤?”陈娟勾唇冷笑,扭头就走。那小眼神儿,就仿如夫子望着学生,老娘望着自己光腚的儿子,如来佛祖望着孙猴子,任你千般变化,也逃不出我掌心的胸有成竹。一行人走到半山腰,便见旷野上扬尘席卷,铁蹄腾空,一路铁骑,是往洛阳城而去。李少瑜惯常的没脑子,嘴巴大张,愣了半天,道:“这不会是岭南来给咱们送荔枝的吧。”陈娟白了他一眼,话都懒得说一句,下山走了。宝如就在荆紫山下遇到的季明德两兄弟,季明德整兵在山下,一眼望去,旌旗招展,漫布一座又一座的山头。为首的是李少源,鼻青眼肿。季明德紧随其后,一只眼珠子快要从眶中突出来了,一看就是叫人用拳头揍的。而宝如就只有一个人,连个随从也没带着,骑着匹马,身上一件胭脂红的纱面小袄,发髻高绾,背上还背着把剑,在路中间停着。遥遥望去,策马负剑,侠客一般。李少源两只眼睛虽给打坏了,但视线还好,远远就瞧出来,那是宝如。季明德跃马上前,问道:“修齐呢?”宝如道:“娘和豆儿两人带着呢。”她不好再多说,左看一眼再右看一眼,两个脱了相的男人,一个比一个惨,惨不忍睹。她忍不住的憋着笑,而他们身后那些兵卫又岂不是死忍着笑,都快憋出内伤来了。牌位季明德策马绕宝如转了一圈声音略有责备:“不是叫你和修齐都躲到白马寺去你一人单枪匹马的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他早知道尹玉钊要来所以安排好车驾把宝如和修齐都放在白马寺准备收拾完尹玉钊之后再去接他们,谁知宝如竟一人跑到这儿来了。才打过架的两兄弟,瞧起来格外的可笑宝如骑在马上,忍着笑道:“我不过瞎逛逛,逛着逛着就到这儿了。”其实是怕他们果真拼个你死我活自己凭着这条命能来调停一番。季明德回头问李少源:“你是要去长安,还是去洛阳?”李少源道:“洛阳吧我去救我父亲。”直到李少源率人离开之后宝如才给季明德讲起自己这一路上都遭遇了什么。事实上她一直不知道尹玉钊去了何处。自打生完孩子之后整日窝在海棠馆照顾小修齐她连尹玉钊的去向都没有问过。早晨和小修齐从朱氏那院子的后门上出来,前护后拥的土匪簇拥方升平亲自押车,宝如一听是季明德的吩咐便直接往白马寺去了。今天是地藏菩萨诞辰虽寺中谢客,但既是寺庙,这种日子就肯定要做法事。宝如抱着修齐下了马车,进了正殿,本是欲要上柱香的。见偏殿中供着许多牌位,遥想起自己去了的先人们,遂央那沙弥也替自己书了一份牌位,挂到了牌位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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