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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下首百官原本恭谨听着,众人在近日都隐隐嗅到了风向,因此现在听到册立太子的旨意颁布下来时,也并没有多么惊讶,只是当听到那‘嫡长子’三字时,有人便不由得在私底下悄悄交换了一个眼色,而在宣读圣旨的整个过程当中,大殿里,北堂尊越坐在宝座上,双手平放在两侧的扶手间,微闭着双眼,一言不发,好似在闭目养神,其实细说起来,北堂戎渡一向身份多少有点尴尬,他虽是北堂尊越的长子,但生母却始终没有一个确切的名分,眼下众臣虽然有些嘀咕北堂尊越在并没有追封皇后的前提下,怎么就将‘嫡长子’三个字拿到了台面上,但不管怎么说,今日既然圣旨已下,那么就是板上钉钉地坐实了北堂戎渡嫡长子的尊贵身份,因此众臣心中也都有了谱儿,至于北堂戎渡,虽然早就已经知道册立自己为太子的事情,但在此刻当真听到旨意之际,情绪多少还是有些波动的,遂出列上前,下拜朗声道:“……儿臣领旨。”说罢,就要退回队伍当中,但就在这时,北堂尊越却忽然张开了双眼,目光投向下方,将北堂戎渡整个人都笼罩在了里面,忽嘴角微微一勾,示意道:“……戎渡,你上来。”
&esp;&esp;北堂戎渡一怔,然后便微微欠身,应一声‘是’,这才朝着上首走去,此时大殿内掌着无数盏灯,自御座下方一直排到了大殿门口,将整个宣政殿映得通亮如昼,北堂尊越独自一人高高坐在赤金九龙的宝座上,头戴通天冠,脸上的表情分外平和,不清楚他在想些什么,北堂戎渡不知道为何,忽然就有一丝奇异的感觉在心头缓缓升起,随着足下近前,离北堂尊越越来越近,北堂戎渡只觉得心中突然涌上丝丝不可名状的飘忽之感,眼前一片摇曳的闪亮烛光,香气绵绵不绝,宣政殿内外好象都变得静悄悄的,北堂戎渡可以很清楚地感觉到在自己身后,有无数双眼睛都投注过来,所有朝臣的目光都交织在自己的后背上,而高踞在龙椅上的北堂尊越,身穿华袍,发如漆墨,静静地端坐着,就好象与大殿融合在了一起,一双长长凤目掩隐在垂于面前的十二旒白玉珠之后,整个人一动也不动,收敛起了方才那种身为帝王所拥有的无可匹敌的威严气势,看起来就好象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俊美男子一般,北堂戎渡拾阶而上,见此情景,心中却是没来由地微微跳了两下,就如同当年法地胡乱捶打,他没有运转护体的真气,北堂戎渡也没有用内力,但这么连着受了一个年轻男子的一阵打,也多少开始觉得有点疼了,但北堂尊越却完全没有勒令北堂戎渡停下的意思,他知道北堂戎渡并不是真的因为刚才他的行为来打他,而是对于前时被自己强迫着发生关系的举动而作出发泄……到最后,北堂戎渡或许是有点打累了,微微喘着气,北堂尊越这才不顾北堂戎渡的抗拒将人抱进怀里,北堂戎渡挣扎了几下,没有挣脱,索性一口咬住了北堂尊越的颈缘,北堂尊越只觉得一疼,应该是被儿子尖尖的牙齿咬破了皮肉。
&esp;&esp;父子两人就这么紧贴在一起,站在窗前,北堂戎渡慢慢松开了牙齿,开始调匀气息,渐渐在北堂尊越的怀里平静起来,一时却是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再面对这个男人,不免沉默了下来,又过了片刻,北堂尊越才在唇角微微勾起一丝笑容,结结实实地搂着北堂戎渡有些僵硬的身体,声音低沉中混合着三分温柔,说道:“……还生气不生气了?”北堂戎渡眼中隐含着复杂之色,也没有料到自己刚才会失控地咬了北堂尊越的脖子,口中尚且有着淡淡的血腥味道,此时听了男人的话,淡红的唇下意识地翕动了几下,却并没有发出声来,不接对方的话,但北堂尊越的耐心似乎无穷无尽一般,脾气好得出奇,叹息了一声,伸手捧起正皱着眉头的北堂戎渡的脸,道:“好啦,都让你打一顿出气了,还不行?要不,就再打几下,好不好?”
&esp;&esp;北堂戎渡偏过头去,也不抬头看北堂尊越,深吸一口气,语调平板板地道:“我才懒的打你……”北堂尊越硬是扳过他的脸,把他重新转过来,让他看着自己,心里隐隐觉得有点儿无奈,道:“还在恼朕,嗯?”北堂戎渡瞪着面前的男人,不肯理对方,只僵立在原地,白皙的面孔上薄红已退,眼中似忿似怨,有些受到伤害的模样,固执地不说话,北堂尊越见状,嘴角不由得泛出一抹若有所思的笑色,眼瞳幽邃,掌心温柔地抚摩着北堂戎渡的后背,轻声哄慰道:“自打前阵子你就一直憋着气,今天可发泄出来了,是不是舒坦了不少?”北堂戎渡推了男人几下,没有推开,半晌,才终于呼吸有些急促地道:“我讨厌你……最讨厌的就是你。”
&esp;&esp;“……好罢,反正朕也总做些不光彩的事,你想骂两句也没什么。”这样孩子气的话让北堂尊越不但不恼,反而笑了起来,不过这么一笑,才觉得上身有些疼,不过北堂尊越也不在意,只把北堂戎渡抱了个满怀,亲了亲那洁白的额头,他知道,自己无论是作为父亲还是情人的形象,如今已在儿子的心目中被蒙上了一层阴翳,多少次,他还想像以前一样亲近北堂戎渡,可对方那种不经意间的隔阂之意却偶尔会拒他的心于千里之外,但即便如此,他也无法做到不去爱这个人,不去为对方着想,只因为这个孩子是他养大的儿子,是他的骨,他的血,他心爱的情人,他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北堂戎渡,而他也相信,无论如何,北堂戎渡也一样对自己感情深厚……北堂尊越眼神温柔,道:“那么,你现在打完了,总得给个好脸色了罢?”
&esp;&esp;北堂戎渡被男人热烘烘地抱在怀里,听着对方说话,不知道为什么,身子却好象是在滚水里被煮透了一般,绵软得没有什么力气,更谈不上挣脱北堂尊越的桎梏,良久,他不知道是应该为自己感到高兴,还是应该为此感到悲哀,在北堂戎渡的心目当中,爱情应该是一个非常温馨美妙的字眼,但是这个与他血肉相连的男人,用爱他的名义做出很多他接受不了的事情,让他亲身经历了难以置信的场景,在如斯残忍与冷酷的一幕中骤然转醒,但最可怕最无奈的,却是自己早就在这场感情中万劫不复,不管怎样都消磨不去对北堂尊越的爱恋与依赖……北堂戎渡垂下眼睫,终于开口说道:“……刚才,刚才没把你哪里打坏了罢……”北堂尊越低低笑着,哂道:“怎么没打坏,朕敢说朕的身上,肯定被你给打出了不少的淤青……现在都还觉得疼。”北堂戎渡不自在地微微扭过脸去,道:“谁叫你没用真气护体的,你自找的。”
&esp;&esp;北堂尊越嗤嗤轻笑,柔声道:“朕要是用了真气,把你的手震伤了怎么办?”没等北堂戎渡说话,一只修长的手指已经挑起了北堂戎渡的下巴,北堂尊越仔细端详着对方的脸,啧啧道:“这么委委屈屈的样子,看得朕心都疼了……”北堂戎渡双手用力捂住了耳朵,完全不肯去听:“……恶心死了!”北堂尊越却只是轻声笑着,但同时也无比坚定地一点一点地掰开北堂戎渡捂住双耳的手,嘴唇凑在儿子的耳朵边上,柔声继续道:“恶心你也照样喜欢的,是不是?”
&esp;&esp;北堂戎渡沉默良久,突然一手捂住了脸,呵呵道:“是,我一辈子都砸在你手里了,是死是活都是你的了……我是你的人,我哪里也不会去的了,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是属于你的,永远都是。”北堂尊越闻言,终于得意地笑了起来,心满意足地拥住北堂戎渡,轻吻他的嘴唇——
&esp;&esp;北堂戎渡回到青宫之后,一路只见各个宫女内监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显然朝会上准备册立皇太子之事已经传了回来,北堂戎渡长长吐出一口气,并没有多少喜悦之意,今日一番事情弄得他多少有些疲惫,在北堂尊越面前,他是九分真,一分做戏,直到现在回来,才算是彻底地放松下来。
&esp;&esp;一时到了自己的寝宫,北堂戎渡刚进去,却见翠屏笑吟吟地带人迎上前来,福身一礼,道:“恭喜王爷,今天可是双喜临门呢。”北堂戎渡微微一愣,道:“……怎么?”翠屏满面带笑,将消息告诉了他:“王爷去上朝后不久,谢侧妃便腹痛起来,刚刚生下了一位小王子,母子均安。”
&esp;&esp;北堂戎渡怔了怔,既而再没说什么,直接便出了寝宫,朝谢妃那里赶去,不多时,北堂戎渡到了谢妃的住处,只见沈韩烟并其他两位侧妃都在,沈韩烟见北堂戎渡来了,先是与二妃向他道贺即将被册立为太子一事,然后才微笑道:“北堂,如今咱们宫里,可是又添了人口了。”说着,命人抱了新生儿过来,片刻之后,乳母抱着一只襁褓从内室走出,北堂戎渡心中微跳,再次想起了从前做过的那个梦……他定一定神,小心地伸手接过孩子。
&esp;&esp;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小小的脸,粉色的皮肤微微发皱,头顶生着稀疏的头发,北堂戎渡眼看着儿子嗒着小嘴,一种陌生而又熟悉的血肉相连的感情在心头升起,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分复杂的淡淡情绪。
&esp;&esp;[……母亲,辗转十数年之后,戎渡和你,终于又见面了……]
&esp;&esp;二百九十九长生
&esp;&esp;大庆元年,十二月十四,乃是皇太子册立大典,清晨时分,宫廷卫队金吾卫已整齐排列在午门外东西两侧,拱卫司于丹陛东西、丹埠东西陈列仪仗,旌旗猎猎,仪仗森严,宣政殿前方御道处,长长的阶梯之上肃立着身穿明晃晃甲衣的侍卫,三人一组扛住一方巨大的牛角长号,身后平台乃至台阶两侧,立满了遍身锦绣厚服的大汉,正中一条猩红地毯自宫门一直延绵至宣政殿大殿,其后鼓声震天,率先响起于小宫门处,自宫前广场向大内望去,正门被集军士兵缓缓推开,文武官员按照品级地位高低,依列前行,此次皇太子册封典礼,是继北堂尊越登基之后最大的一次盛典,只在规制以及相应的规模上比当初略小些许,一时间文武大臣走过御道,在宣政殿殿外两侧站立,而在此之前,仪仗司已俱迎送册宝至东宫,迎候太子。
&esp;&esp;此时北堂戎渡正由一群宫人服侍着穿衣,因是册封大典,那服饰自然繁琐无比,除内衣之外,尚有内罩、四爪龙衣、落甲、护肩、外袍、外氅等等,北堂戎渡木偶一般任人在身上折腾,口头上却不免对一旁的沈韩烟抱怨道:“……天气虽然冷些,但这么一通衣裳穿下来,本王只怕要热出汗来。”沈韩烟正亲手取了珠玉灿烂的太子冕冠,要替北堂戎渡戴上,听了这话,便淡淡笑道:“确实厚重些,但毕竟也是难免……反正也只是这么一天,你且忍忍罢,只需挺一挺就过去了。”顿一顿,又笑了:“以后可不应该再说‘本王’了,总得称‘孤’才是。”北堂戎渡微怔了一下,既而也笑了,道:“说的也是,倒是本王……孤一时忘记了。”一面说着,一面低头让青年替自己将足有十余斤的冕冠戴好,沈韩烟动手帮北堂戎渡整理着头发,又说道:“……册封大典之后,接着就是给你行冠礼,总之今日一整天的工夫,大概你是不得闲了。”
&esp;&esp;原本男子通常是二十岁行冠礼,然而由于一些原因,却也不是没有提早举行的,多数是定在当事人生辰或是对其有重要意义的日子,而今天,乃是北堂戎渡被正式册立为大庆太子之日,自然非比寻常,因此前时按照北堂尊越的意思,便在今天替北堂戎渡一并行了冠礼。
&esp;&esp;听了这话,北堂戎渡皱一皱眉,伸平了双臂让宫人替自己整理衣饰,道:“冠礼……还好比起册封典礼来说,倒是简单不少,没有那么繁琐。”想了想,忽然笑了起来,对沈韩烟说道:“说起这个,孤前时还问过父亲,给孤取了什么字,可他却是不肯说,只推说自己还没有想好。”其实在大庆立国之前,中原君权湮灭已有数百年前之久,近乎礼乐崩坏,很多传统都不大讲究,就连行冠礼一事,许多人都并不举行,更不必说长辈为其取字,不过北堂戎渡如今被立为太子,自然不同,不少事情都要重视起来,这些仪式也都是不可少的。沈韩烟听了北堂戎渡的话,嘴角含笑,道:“……取字?到时候你不就知道了,又急的什么。”正说着,外面已隐隐有悠扬的钟声响起,沈韩烟忙道:“时辰都差不多了,还是快些出去罢,不要耽误了。”
&esp;&esp;此时北堂戎渡也已收拾妥当,闻言便笑了笑,动手一整衣冠,便朝外面走去,一番仪式过后,队伍才浩浩荡荡地驶入皇宫,北堂戎渡盛装侍立于宣政殿外,未几,鼓乐声中,远远就见北堂尊越一身正式冕服,在近侍的簇拥下乘舆而来,前方侍仪导引圣驾,北堂戎渡定一定神,待鼓乐齐鸣之后,便入大殿前丹陛拜位侍立,其后一番繁琐仪式循序下来,已是日上三竿,北堂戎渡紧接着还要拜谒宗庙,敬告祖宗,由于今日乃是朝廷册立储君,因此皇城之内万人空巷,沿途拜遏祭祀之际,百姓夹道而立,争睹未来天子的仪容,京中上下,一片沸腾。
&esp;&esp;等到好容易忙完了一上午之后,繁琐至极的仪式已经让北堂戎渡多少感到有些疲惫,但眼下还只是册封大典结束了而已,等到下午,北堂尊越还要在皇宫内为他举行冠礼,因此北堂戎渡草草吃了一点东西垫肚子之后,便按照规矩,在冠礼举行之前熏香沐浴,认真清洁身体。
&esp;&esp;按理说,这次的沐浴过程应该要由宫人服侍的,毕竟如果只有自己动手的话,并不容易彻底洗净身体,但北堂戎渡自从戴上枷锁之后,就再没有让其他人看见过自己的身体,此时又哪里啃让旁人伺候自己洗澡,于是便挥退一众宫娥,等到四周只剩了自己之后,才解衣入水。
&esp;&esp;池水很热,北堂戎渡仿佛一条银白色的鱼,在水中闲适地悠游,黑色的长发如同海藻一般漂浮在水面上,但很快,北堂戎渡就有些意外地发现,这偌大的浴室中好象多出了一个人,因此破水而出,然后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遥看着岸上那个不请自来的男人,北堂尊越闲闲负手立在玫瑰色的垂地遮幕前,黑发披散着,身上只裹了一件白色长袍,正以一种极为亲昵的火热视线凝视着北堂戎渡,目光近乎贪婪地抚摩过北堂戎渡湿漉漉的脸蛋,沾有水珠的睫毛,修长的脖子以及露在水面上的精致锁骨,唇角勾起一抹轻笑,那灼热的目光肆意梭巡着水中的情人,如同在看一件独属于自己的宝物。北堂戎渡有点儿莫名其妙,道:“你怎么来了?”一边说着,一边往男人那里走去,北堂尊越微微挑眉,似笑非笑地道:“……你不是要沐浴吗,让其他人都出去,你自己也洗不好,朕当然只能亲自来伺候你。”说着,双臂一振,身上披着的袍子便悄无声息地滑落下去,露出了里面未着寸缕的精壮身体,然后走进了水中。
&esp;&esp;北堂尊越刚一入水,便捞过北堂戎渡光溜溜的身体,用戒指上的钥匙打开金锁,把那护具随手丢在了池沿上,然后一手拿着澡巾,开始给北堂戎渡搓洗身体,北堂戎渡被他弄得有些痒,不由得缩一缩脖子,躲着北堂尊越的手,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儿了,我自己来……痒死了!”北堂尊越哪里会理他说什么,揽过北堂戎渡的腰,沿着身体的曲线一寸一寸地擦洗,同时还以嘲笑的口吻说道:“……朕记得你小时候跟朕一起洗澡的时候,有一次被水淹得没顶了,还是朕捞你出来。”北堂戎渡也懒得再挣扎,索性由着男人的手在身上游走,任对方摆布,道:“你还好意思说呢,明明是之前你抱着我,谁知道你发什么神经突然就放了手,我才掉进水里被水淹了,那时我才五岁,你好意思这么耍小孩子吗?要不是我耐折腾,就凭你这个性子,我能不能长大都还是另说。”北堂尊越嗤嗤直笑,丝毫没有愧色,道:“自己反应慢,还怪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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