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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兰已觉出林锦楼愈发灼热的目光,这眼神让她极不舒坦,仿佛她是一块让人垂涎欲滴的肉。一阵风吹来,香兰闻到林锦楼身上的酒气和隐隐的一股脂粉浓香,心想:“林锦楼生得这样好,可惜是个风流胚,方才不知在哪里偎红倚翠快活,莫非这会子火气没消,便瞧上我这个小丫头了?”脸色更冷了几分,往后再退了两步,垂着头问道:“大爷有什么吩咐?”林锦楼轻轻咳嗽两声:“你叫什么名儿?是哪儿的丫头,我怎么没见过你?”香兰垂着手,规规矩矩说:“回大爷的话,奴婢叫香兰,在罗雪坞伺候表姑娘的。”林锦楼皱起眉头:“你是曹家的丫头?”香兰恭恭敬敬说:“奴婢是林家的,大奶奶命我去伺候表姑娘。”林锦楼的眉头这才松了松,见香兰低着头,便有些不悦,方想让她把头抬起来,却瞧见她雪白优美的脖颈,仿佛上等的白瓷,又像是温润的羊脂玉,他忍不住想伸手去摸一摸,谁知刚举起手,便听背后有人说:“我的爷,可找着你了,原来你在这儿。”林锦楼回头一看,见是在他身边贴身伺候的小厮吉祥,吉祥急急忙忙跑过来在林锦楼身边小声说了几句,林锦楼挑起眉说:“竟有这事?方才不是让人全都妥妥的送回去了么?”吉祥小声说:“当然是特特命人送回去了,谁知道李二爷瞧上了小翠仙,硬要带回去留宿,后来听说翠仙姑娘是……”看了看林锦楼的脸色,方才说,“是大爷包了的,不敢太造次,便点名要小翠仙的妹妹小翠云,可翠云是个雏儿,这些日子给大爷写了不少诗词,又用自个儿的头发打了五彩络子送过来,大爷都收了,她觉着大爷对她有情,便认定自己是大爷的人了,自然不肯就范……就这么闹起来,如今翠云又抹脖子又上吊的,李二爷犯了一根筋,发狠要给翠云开苞不可。”林锦楼笑起来说:“李小二还是这牛脾气,对待佳人牛嚼牡丹可不成,罢了,我出面说和便是。”说完回头一瞧,却发现香兰已经不见了。心里想着回头再找去找那小丫头,随吉祥去了。香兰抱了那盆玉兰花小跑了一阵,又将花盆放到地上,用袖子揩了揩汗,想到林锦楼方才灼灼的眼神,不禁打了个寒战。不由安慰自己,林锦楼是吃醉了酒才会如此,等酒一醒,便必然把她这个小丫头子忘到脑后头去了。快走到罗雪坞的时候,香兰忽听到有人喊她,扭头张望,竟然看见宋柯站在竹林子里对她招手。香兰心下疑惑,只得走上前问道:“公子什么吩咐?”宋柯笑如春风,一双眸子湛湛生光,指了指衣摆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帕子?”香兰低头一瞧,见衣摆上弄上了一大块脏污,好像是一团湿泥巴,便连忙把花盆放到地上,从怀里掏出帕子,弯下腰帮宋柯清理。宋柯连忙摆手说:“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说着把帕子接过来,自己擦着,口中道:“这可要谢谢你了,若不是碰见你,我穿这衣裳可没法见人了。”香兰见宋柯脸上笑意融融,更显得一张俊脸非凡出色,加之态度可亲,便也跟着微笑起来,心想:“这样的珠玉男子,就算当年萧杭号称风采冠绝京城也不过如此,怪道那几个林家小姐都吹皱一池春水了。”想到她前世的丈夫,心里不禁有些黯然,只低头看了看那脏污,说道,“幸好只是些泥巴,也好清洗了,留不下污迹。”宋柯仿佛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又仿佛漫不经心的问道,“还没问过你呢,你叫什么名儿?是罗雪坞的丫鬟?”香兰只回答:“我是在罗雪坞当差的。”宋柯因香兰不肯说自己名字,微微皱了眉,只见那帕子的一角绣着一丛兰花,便笑着说:“这兰花绣得好,不知姑娘名字里是不是有个‘兰’字?”香兰只得说:“倒是有个‘兰’,这个帕子不过是胡乱绣的……”“胡乱绣的竟然都这么好。”宋柯眼睛里闪着光彩,将腰间的荷包解下来,递过去说,“帮我看看,这荷包破了的地方,好不好修补?”香兰接过来一看,只见是一个簇新的五彩金线五子登科荷包,只是那精细的刺绣上破了个洞,不由可惜道:“这荷包做得真精细,刺绣的活计也好,只可惜破了,修补有些难,但也并非不可……”宋柯连忙说:“既然如此,能不能请你帮我补一补?”“啊?”香兰张大了嘴巴,“我帮你补?”宋柯见她目瞪口呆的模样只觉得可爱,脸上做出忧愁的神色,说,“这荷包是我娘亲手做的,图的就是‘五子登科’的好兆头,只是我前两天不慎弄破了,身边又没个心灵手巧的人,要是让母亲知道岂不难过?我看你这帕子绣得好,想来活计不错,不如帮我补一补罢。”香兰刚要张嘴推辞,宋柯便堵上一句:“就这样罢,大后天上午巳时正,我就在这里等你把荷包给我。”说完自顾自的把香兰的帕子往袖中一塞,转身走了。香兰想叫又怕人听见,急急忙忙提了裙子去追,可转过山坡,宋柯就没了人影,香兰又怕丢了那盆花,只得回来,怏怏的搬着花盆回去了。回到罗雪坞时曹丽环还没有回来,香兰便把花摆到厅里的八仙桌上,回去把荷包拿出来仔细看了一遍,叹口气歪在软榻上,腹诽道:“宋公子只要吆喝一声,大姑娘、二姑娘、三姑娘还不都上赶着去给他补荷包,漫说是补,就连一模一样做一个都使得,何必要我这根本不熟的小丫头给他补?也不怕我补坏了,这位爷也真放得下心。他是无所谓,若是因为这荷包我传出跟他有些什么,不单几个小姐得把我生吞活剥了,我这辈子也就毁了。”越想越心烦,忍不住把荷包扔到地上狠狠踩了两脚,片刻又垂头丧气的把荷包捡起来,掸了掸上头的灰,没精打采的拽过针线笸箩,开始一针一线的补那荷包。过了好一会儿,曹丽环才回来。香兰本以为曹丽环在林府的小姐那里受了气,回来必定要打骂一通煞性子,谁想她竟不声不响的回屋了,还把卉儿叫了进去,两人把房门关得严严实实,过了好久也不见出来。心思且说林家几位小姐,上午热闹了一番,午饭之后人就都各自散了,林东绮把宋檀钗留在惠丰斋,林东绣有些不悦,哼了一声扶着丫鬟寒枝的手往外走,刚出院子就听见林东绫在后面喊她:“妹妹等一等我。”说话儿小跑了过来,挽了林东绣的胳膊,将寒枝挤到一旁去了。林东绣瞥了林东绫一眼,冷笑说:“你怎么不留下来,惠丰斋里热闹着呢。”林东绫笑眯眯说:“那里头怎么好呆?那谁假惺惺的,处处端着范儿,拿着款儿,楞充自己是千金闺秀典范,我才不爱看她。”“那谁”显然指的是林东绮,林东绣自幼就同林东绮别苗头,她虽也瞧不起林东绫,但此刻看她却顺眼了些,嘴角扬了扬,小声说:“原来三妹妹也是个眉眼通挑的,虽然咱们几年没见了,你只这么几日就瞧出谁是忠的,谁是奸的了。”林东绫一昂头:“这当然,哪个妖魔鬼怪能逃得过我的法眼?”又皱了眉说,“二姐姐顶多是让人瞧着不爽,可真正讨厌的是那个曹丽环。都快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了,也巴巴的来府里认亲,死赖着不走。对外清高,说自个儿不拿林家的月例,可吃穿住用哪一项不在咱们家?一天到晚要这要那。还觉着自己高人一等,天天炫耀自个儿吃这个花销多少,穿那个花销多少。”“可不是,说自己是豫州有名的才女,写的诗词有几十首,都成集子了。”林东绣微微冷笑,“也不瞧瞧自己气度,以为穿金戴银,绫罗绸缎就是大家小姐了?活脱脱的泼妇母老虎样,偏她还以为自己是美人,张口闭口都是在豫州多少才俊往她家提亲去,呸,闺阁里的女孩儿谈论这个,也不怕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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