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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雄不发一言,顺了几口气后,这事儿就当过去了。他不肯说,余娴也拿他没办法,只能跟着他继续巡视。
这之后一整天,陈雄再也没搭理过她。余娴悟到,阿娘当初做的事,也许不是只有逃婚那么简单。她从不知阿娘还当过陈家的家主,从她懂事起,回麟南的次数绝不下二十,可陈家人,没有一个将此事讲给她听,就连良阿嬷也不例外。仿佛阿娘当家主是忌讳的事。稍微有些岁数的仆人,听她提起阿娘,也只是说是贤惠的女子。
入夜,良阿嬷问她是不是去锻兵坊了,余娴点了点头,良阿嬷也厉声对她:“你以后莫要再去了。”
余娴趁机问:“我知道,是因为阿娘当过陈家的家主,你们都不想让我知道。曾经我从不去锻兵坊,所以你们忘了叮嘱那里的匠人不要告诉我。是吗?”
良阿嬷凝视着她:“阿鲤,你长大了,我知道你只是心性单纯,其实聪颖灵秀,比夫人过之无不及。但这件事你听我的,不论知道了什么,莫要问太多。尤其不要去不该去的地方问。”
余娴一愣,没明白她所说“不该去的地方”是什么意思,但望着她,忽然觉得她有些陌生,越是好奇她便越想确认,脱口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阿嬷,是不是……阿娘当家主的时候,让陈家归顺朝廷的?归顺有什么不好?阿娘做错了吗?”
她长这么大,头一回被良阿嬷打了一巴掌。虽说她们之间已无上下之别,但她仍是不敢相信良阿嬷会打她。
良阿嬷瞪着她,嘴唇颤抖,伸出的巴掌也在颤抖,一时又急又心疼,看着她的脸说不出话来。余娴也头一次倔强得没有哭,只是望着她,神色错愕。
半晌,她说出一句:“我……我说对了是不是?”真是实心眼的孩子,她也不怕再被打一巴掌。
良阿嬷不再看她,转头离去:“明日跟奴婢回鄞江吧。奴婢会将小姐在麟南的所作所言尽数禀给夫人的。”
次日回鄞江的路上,余娴的脸肿起来老高,这下可泪眼朦胧哭得没个完了。良阿嬷望着窗外,也不哄她,春溪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一旁拿着鸡蛋想为余娴敷面,却频频被余娴捂脸擦泪的手挡住,急得不知无措。自余娴过了豆蔻之年,春溪也是头一次见她哭得这般梨花带雨。
余娴此刻根本顾不上昨夜誓死不哭的骨气,到底是干了几十余年气力活的嬷嬷,旁人是不晓得这一巴掌有多疼。而今在马车中,无外人看她娴静端庄的模样,她可哭个够,不可回宅后在萧蔚面前丢了这脸。
临着快到鄞江,良阿嬷心软了,对她说道:“小姐日后不可向旁人提起昨夜的话,更不可深究其中,自然不必再受苦楚。阿嬷是为了你好,那话落到夫人耳中,也是一巴掌的份儿。”
余娴抿唇,哭了几日车程才松和下的心,又被良阿嬷一句话勾惹出难受劲,她脸上的巴掌印还疼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姑且抽噎着答应了。
到萧宅时,已是傍晚,有下人提前来通报,萧蔚在宅门口等她,马车停下,良阿嬷和春溪先下来向他施过礼,他上前接手余娴。
却见余娴顶着如核桃般鼓起的一双眼和烙了巴掌印的一张脸撩帘出来,他愣住了。
余娴窘迫不已,却捡回了矜持,只握住他的手下了马车,随后一言不发地进了宅门。萧蔚紧跟在她身后,一路回到卧房。他关上房门,想要点一盏烛,下一刻听见余娴啜泣的声音,点烛的手就顿住了,问道:“你想让我看见吗?”
余娴不说话,只低声啜泣。萧蔚没有点灯,就着窗外走廊上的灯火,坐到她身旁。
“怎么哭了?”萧蔚轻声问她:“谁打了你?”
黑暗中传来窸窣的声音,是余娴在掏绢帕,掏了半晌没掏出来,啜泣声更大了。
萧蔚抿唇垂眸,抬起手臂,将手横在她面前:“嗯?”
纤劲的红酥手周围萦绕着松香,余娴抬眸,瞧不见,但知道是他的,犹豫片刻,她伸出指尖捏住了他的袖子边。
萧蔚正想说大可不必如此拘谨,尚未出口,只觉掌心濡湿一片,原是她虽只握着袖边,却捧起他的手背,将脸全数埋在他手心。
有些灼热的泪滴落下,和着她呼出的气打在掌心,有些酥麻,此刻寂静幽深的房中,触感更加明显。萧蔚的心口也跟着痒了一下,饶是不能看清,也惹得他转过头看她。
待哭得够了,余娴轻打了个哈欠,手中稍微松了些,萧蔚收回手,余娴却下意识又握紧了拉拽到心口,险些暴露情思,一瞬心慌意乱后,她赶忙松开:“抱歉,我方才是……因为把你当我阿娘了。”
萧蔚微挑眉,神色不改地抬起手:“那此刻,再握着吧。”
余娴歪头不解:“什么握着?”
萧蔚抿唇,轻声道:“我的手,握着。”
余娴蹙眉,比他的声音还轻些:“为何?”
萧蔚思忖片刻,温柔地说:“因为你方才把我当你阿娘那般握着。我想看看,你把我当夫君握着,是如何握着。”
余娴心头剧震,顿时羞红了脸,好在房中无光,他瞧不见,让她放心些许,踌躇半晌,她想遍了如何委婉而不失暧昧地给出一个动作撩拨于他,却始终没有想出,最后只好道:“亦是那般握着的,无甚区别。”
此话一出,房中沉默比方才更甚。
就在余娴颇觉自己毫无情趣之时,腰肢一软,松香迎面,萧蔚将她轻轻搂了搂,她的呼吸已在他唇畔,两胸轻贴,她芳心大动,侧颊红烫得引出了那巴掌的肿痛。
然而下一刻,萧蔚猛然放开了她,磕磕绊绊地问道:“无、无甚区别?难道、难道你阿娘会似我这般搂抱你?”松手太早,这句词显得说晚了,撩人不够,他亦有些懊恼。只因他亦不知两胸相贴时,女子的柔软如此清晰,促使他耳尖一红,立刻便松手了。
被推开的余娴懵懂不知发生何事,只觉暧昧戛然而止,人就落回了床榻:“啊?什么?”她甚至没听清萧蔚精心策划好的那句戏词。
萧蔚抿了抿唇,调整了气息神色,淡定地倾身过去,一只手撑在了她身侧,轻声问道:“我说,难道你阿娘会似我这般对你吗?”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肩侧的青丝亦落于她颈间。
“你如此作势,是想怎样对我?”余娴被迷得神情恍惚,脱口就问:“你要亲我吗?”
话一出,萧蔚噎住,顿如骑虎难下,神情亦恍惚了。他就说方才那一句词只能对应搂抱之时,不能随时顿歇重来。
他睡够书房了
他许久不作为,反倒衬得余娴那一问是在急切相邀,她羞赧得再次红了眼眶,心道良阿嬷还曾说自己是她的心肝,舍不得委屈一分,而今还不是抬起巴掌就落下了,她又何须相信男人的装腔作势,竟自作多情地以为他是情难自控想要亲吻她。这般经久不动,是在给谁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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