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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与彬如此嘱咐了一般,惢心便送他到了门外,自也不能远送,只得回来。
如懿看着桌上的饭菜,往日为了活下去,她拼命保重,每顿饭都吃的干干净净。如今看着这些东西,竟像慢毒一般,天长日久积累在自己身上,如何还能下咽。
惢心进来掩了门道:“小主,昨晚的事你疑心是谁?”
如懿一下一下叩着桌脚,极力平缓着自己的情绪,缓缓道:“我还能疑心是谁?不过是想起当年惊蛰的时候,怡殡宫里突然掉下条蛇来。你不觉得事情有些关联么?”
惢心凝眉道:“小主觉得,害咱们的人就是害怡殡的人?那事本来就是一气的。
如懿微微点头,看着廊下丛生的杂草萧萧,黯然道:“只是如今我们哪怕想到了是谁,也没有办法。只能先保住自己的性命,不要不明不白丢在这儿就是了”
主仆俩默默地守着,照旧过活,到了午后时分,却见外头一包东西“啪”地丢进来,如懿正在院中晾晒衣服,拾起一看才知道是凌云彻丢进来的一包雄黄。
她感念他的细心,更兼昨日救命的勇气,也不管他在不在,对着角门边便诚恳道了声“多谢”。
自进了冷宫,如懿满心的怨恨与不甘,更兼对世人冷了心肠,除了海兰与惢心之外,再加上如今一个江与彬,其他人是一个不信,一个不听。无论谁落在她心里,都是带着当初害她的疑影的。
可是经了昨夜那一番事,即使是再冷的心,也不觉生了一份暖意,仿佛一点涓涓的细流,润泽了干枯的心扉,叫她知道,这世上总还有热心肠愿意对人好的人。
或许这一点温暖,足以让她觉得人世苍凉,不那么风寒逼骨了。
如懿这样想着,凌云彻却没那么福气了。这一日傍晚他去领自己和九宵的那顿晚饭,才走到冷宫的甬道口,不知道哪里闯出来几个力大无比的侍卫,把他摁倒在地,只问了一句:“你便是凌云彻?”
云彻才答应了一声,那拳头便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了上来。他是宫里混久了的人,知道一定是哪里得罪了人,也不敢分辩,只护住了要害咬着牙一声不吭。那拳头落下来如雨点一般,每一下都是下了狠手的。起初还觉得痛入骨髓,渐渐也麻木了。就像他一直以来的生活,除了忍耐,还是忍耐。因为反抗,只会招来更大的痛苦。
好一会儿,那帮侍卫看他乖乖承受,也不反抗,便也打累了收手。其中一个趾高气扬道:“知道为什么打你么?”
云彻抱着头伏在地上,一时也爬不起来,只道:“小人无知,请大人指教。”
另一人“嘿”了一声道:“原来你还真是个糊涂的!当你有几个胆子呢,连咱们小主的事都敢得罪!还打算英雄救美,哪天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领头一个抱着肩膀,冷笑道:“咱们小主如今是有皇子的,谁敢不睁开眼睛看看清楚,敢扰了她的好事。真当是不要命了!这次权当你是无知,以后你就牢牢记着,你在冷宫只管是守门的,要是连救命的事也管,便是搭上你自己的性命了。”
说完,几个人一使眼色,便四下散了。
云彻伏在地上,缓了半天的劲才爬了起来,试着动了动手脚,发现还好没伤了筋骨,便慢慢往庑房里走。九宵见他这个样子回来,也吓了一大跳,来不及去问晚上的饭菜如何,忙要拉了他细问。云彻简短应付了几句,便赶紧找出伤药来自己抹了。夜间旁人问起,只说自己不小心得罪了人,便也应付过去了。
次日傍晚时分,赵九宵看他受伤,便帮着去领晚饭。
云彻坐在门口,身上的伤虽没伤及筋骨,却辗转反侧痛了一夜,他没有睡好,便觉得疲倦难耐,心中更含了一包窝囊火气无处发泄,深悔自己那日莽撞进去救人,白白连累自己挨了一顿打。
他正懊恼,只听身后的门上笃笃几声响,有年轻女子轻声唤:“凌云彻。”一包薄薄的东西隔着墙头“哗”地飞落下来,他顺手捡起一看,却是一双鞋垫子,针脚纳得又细又密,显然是新纳的。
暗涌(二)
云彻心头微微一暖,自从他入宫当差起,便再也没人替他纳过一双鞋垫了,他一笑,牵动嘴角的伤,不觉生了几分懊悔,更兼了一份难以言说的畏惧。他抬起头,看看甬道之上细细窄窄的一痕天空,灰扑扑的,好像随时会变成一条勒死人的绳索,套在自己的脖颈上。他一狠心,随手将鞋垫从墙头抛了进去,以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口气冷冷道:“自从进了宫就没穿过别人送的鞋垫,怕穿上了走到阎王跟前去。”
里头轻轻笑了一声,忽然笑声止住,换了一种惊疑的口吻:“你的脸怎么了?”
想是里边的人看到了他脸上的伤,他索性也不瞒着,粗声粗气道:“那天是我莽撞了,只想着你们的命,忘了自己也是一条命。”
有片刻的沉默,如懿已经明白过来,虽然明知他看不见,却也是深深一福到底,“抱歉,是我们连累你。”她轻声道,“伤要不要紧?”
云彻听她并未因为自己的呵斥与粗暴而负气而去,转念想见当日救与不救原在自己一念之间,如何能怪旁人,心下便先软了几分,换了稍稍温和的口气:“不要紧,都是皮外伤。”
如懿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否则我与惢心心里更加过意不去。那么,知道是什么人打的么?”
云彻犹豫片刻,想起领头一个侍卫的话,便道:“他们说了一句,什么有了皇子的小主,其他我便不知道了。”
如懿心头悚然一凛,便道:“你知道得越少越好。”她捡起那包鞋垫道:“这双鞋垫是惢心纳了一个下午的,还望你能收下,也算我们尽一点感激之心。”
云彻想了想道:“如果再加一瓶跌打药给我,就算是谢我了。”
如懿闻言,不觉含笑:“那就谢过凌侍卫了。”
如懿回到房中,嘱咐惢心挑了一瓶最好的跌打药和鞋垫一起送出去,自己只是坐着出神。惢心回来见如懿只是坐在桌前发怔,便道:“小主这是怎么了?”
如懿淡笑道:“我只是听凌云彻方才说起,说打伤他嫌他多管闲事救人的人说起,是有皇子的小主吩咐他们做的。”
“有皇子的小主?”惢心脸色微微一变,“宫中有皇子的小主,只有纯妃和嘉嫔,难道是她们?”
如懿只是沉默不语,惢心越发猜疑道:“纯妃有大阿哥和三阿哥,可是她与我们还算亲厚,嘉嫔虽然不太与咱们来往,言语上又厉害,喜欢落井下石,拔尖抢乖,但比起慧贵妃她们,也算不上有什么深仇大恨。难道会是她?”
如懿摇头,给自己斟了一杯白水,慢慢道:“如果你受了我的指使去害人,会不会当着人家的面提起是谁指使的?哪怕是含含糊糊的影子话都不会落下。”
惢心即刻明白:“小主是说那些人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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