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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天真与娇宠,让如懿在时光茬再间依稀窥见自己少女时代的影子,她哪里忍心拒绝,笑嗔道:“你呀,快做额娘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忻嫔笑得简单纯挚:“在臣妾心里,皇后娘娘便是臣妾的姐姐了。姐姐且告诉告诉妹妹吧。”
如懿笑着解释道:“这句话的意思是,早晨我饮木兰上的露滴,晚上我用凋落的菊花花瓣充饥。只要我的情感坚贞不移,形销骨立又有什么关系。”
忻懿忍不住笑道:“臣妾听说屈原是个大男人,原来也爱这样别别扭扭地写诗文。不过皇上读什么,原来皇后娘娘都懂得的。”
皇帝是喜欢么?一开始,是如懿喜欢夜读《离骚》,皇帝听她反复歌咏这几句,只是含笑拨弄她两颐垂落的碎发:“屈原过于孤介,才不容于世。他若稍稍懂得妥协,懂得闭上嘴做一个合时宜的人……”
如懿抵着皇帝的额头:“若懂得妥协,那便不是屈原了!”
皇帝轻轻一嗤,拥着她扯过别的话头来说。
忻嫔兀自还在笑:“一个大男人,老扯什么花啊草啊的来吃,真是可爱!”她一说可爱,永璂便拍起手来,连连学语道:“可爱!可爱!”
忻嫔与如懿相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永璂己经快三岁了,璟兕快两岁,一个穿着绿袍子,一个穿着红裙,都是可爱的年纪。永璂跑得飞快,满地撤欢儿。璟兕才刚刚会走,像扑梭着翅膀学飞小鸟,跟在哥哥身后,笑声如银铃一般。
柳桥花坞,落花飞絮,长与春风作主。大约就是这样的好时光吧
萧墙恨(下)
正笑闹着,远处金玉妍扶着八阿哥永璇拄着拐杖慢慢地走近。听见这里的笑语连连,愈加没有好气,狠狠啐了一口道:“有什么好笑的,今儿且乐,瞧你们能乐到什么时候?”她骂完,眼眶便红了。
永璇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艰难地走着,没走几步便呜咽告饶:“额娘,我的腿好疼,我走不动,我走不动了!”
玉妍眼中含泪,死死忍着勉强笑道:“好永璇,好好走,走一走就不疼了!”
永璇听得母亲哄,勉强又走了两步,大概是疼痛难忍,丢了拐杖哭道:“额娘,我不走了!我不走了!”他脚下一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放声大哭道,“额娘!我的腿是不是残废了,永远也不会好了!”
玉妍心疼得直哆嗦,紧紧抱住永璇道:“儿子!额娘知道是他们害你,是他们一伙儿害你!他们害了你哥哥还不够,连你也不肯放过!”她生生落下泪来,“额娘没用,不能护着你们。”她使劲推着永璇,用力推,用力推,仿佛这样就能代替他残疾的再也无法伸直的另一条腿,“起来!起来!咱们再走走,额娘扶着你。”
永璇忍不住哭道:“额娘,可是我疼,我好疼!”
玉妍眼里含了一丝狠意,死死顶着永璇不让他倒下来,发狠道:“再疼你也忍一忍。永璇!你的哥哥已经失宠了,永瑆还小,你若撑不住,额娘和李朝母族就真的没指望了!咱们再走走,再走走!”
玉妍推着永璇,一点一点往前走,两个人紧紧依偎着,单薄的身影在春日迟迟里看来格外凄凉。
日色渐渐地黯淡下去,被花影染成浅浅的微红,如懿起身笑道:“天有些凉了,咱们回去吧!”
她的话音未落,横刺里一只灰色的动物猛窜了出来,一时狂吠不己。如懿吃了一惊,忻嫔早已躲到了如懿身后,惊慌道:“哪里来的狗!快来人赶走!快!快!”
宫人们乱作一团,赶紧去驱赶。如懿定睛看去,那是一只脏乎乎的巴儿狗,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毛色都失了原本的雪白干净,脏得差点辨不出本来的样子。那狗的眼睛血红血红的,没命价地乱窜,狂躁不己。
如懿只觉得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只怕伤着孩子,又怕伤着有孕的忻嫔,立时喝道:“赶紧赶走它!”
那狗却像是不怕人似的,窜得更快了,任凭宫人们呼喝,却扑不住它。突然一个跳跃,它便绕道假山石上,向着忻嫔扑来。忻嫔哪里来得及躲闪,腿一软便坐在了石凳上,害怕得尖叫不己。那狗却不理会她,从她肩膀上跳下,直扑向永璂,偏偏永璂没见过狗,大概觉得好玩,站在原地拍着手又跳又笑。
如懿吓得心惊胆战,忙喝道:“永璂!那狗好脏,玩不得的!”
永璂愣了愣,停住了要上前的脚步。更年幼的璟兕看着众人忙乱不己,突然笑着扑了过来,呀呀道:“好玩!好玩!”
那是一身灼灼红色的苏绣衣裙,满满绣着麒麟绣球的花样,连衣角那绣着缠枝宝相花,那花边都用金线细细掠过,在阳光下如细细碎碎的金波荡漾,夺目而娇艳。那是三月三上巳节的时候各宫嫔妃送来的礼物中的一件。庆嫔裁衣,晋嫔做的针线,才捧出这么簇锦似的华衣,特特送给璟兕的。
这样如石榴花般夺目的衣裙,瞬间吸引了那癫狂的狗。那狗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几乎是没有犹疑地发疯一样扑向了璟兕。
根本来不及去救,只听见幼儿惊惶凄惨的哭叫声,狗的狂吠声,宫人们的惊呼,还有如懿自己不知如何从喉咙中发出的凄厉的尖叫。只见血花如那艳红的衣衫一般飞溅开来,如懿几乎晕了过去!
也不过是一瞬,就有宫人抢身上去救璟兕。旋即,有更多的宫人涌上去,拿着棍子或石头,或是折下树枝,一切触手可及的工具,手忙脚乱地驱赶那条疯狗!
忻嫔的身体剧烈地摇晃着,凄惶而无助地指着地上喊:“血!好多血!”
是璟兕发疯般的哭喊后又晕厥过去之后身体上沁出的血,还是忻嫔的裙上蜿蜒而下的如红河般的血水。
如懿直冲上去,抱起昏厥过去的璟兕,浑然不觉泪水沾了满面,无助地狂喊:“太医!太医呢?”
璟兕的伤势很严重。
也许是被璟兕的红衣吸引,也许是璟兕皮肉娇嫩,那狗疯狂之下咬了好几口,处处犬牙交错,皮肉翻起,深可见骨。璟兕己不省人事,如懿看着太医惊慌失措的面容,一颗心像是被辘辘碾着,分明己经碎得满是残渣,在冷风里哆嗦着,却又一遍一遍凌迟般被压碾而过。
皇帝赶来时太医己经团团围住了璟兕,止血的止血,上药的上药。
而璟兕的小脸惨白,完全人事不知。
皇帝眼看着嬷嬷们用剪子小心翼翼剪开璟兕凌乱残破的衣衫,眼看着太医们一点一点查验伤口、涂抹药粉,听着璟兕昏迷中痛楚的呻吟,他这样的一个大男人,见惯了战事征杀的男人,他的双手居然也在颤抖,眼里也有止不住的泪。
如懿伏在皇帝怀中,被他紧紧地抱着,仿佛唯有这样,才能止住彼此身体的颤抖。皇帝拍着如懿的肩:“别怕!别怕!皮肉伤而己,没有伤筋动骨,就是不要紧的!”他下手极重,拍得如懿肩头一阵阵痛,嘴里喃喃道:“我们的璟兕这么可爱,一点点皮外伤,哪怕留了点疤,也不会难看的。我们的璟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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