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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里头的月徊听见哥哥被人顶撞气涌如山,原想借势骂他们两句的,但想起他先前的叮嘱,只得勉强按捺住了。
&esp;&esp;“朕今日倦怠,题本交司礼监合议后,再送朕过目。”帘内的嗓子无情无绪道,想想心里头憋屈得慌,又擅作主张追加了一句,“朕圣躬违和,自有太医替朕调理,你们一个个不依不饶,打量朕好性儿,不治你们的罪是不是?”
&esp;&esp;此话一出,梁遇无可奈何,那些内阁官员却惊惧,呼啦啦跪倒了一大片。
&esp;&esp;皇上息怒、皇上恕罪……皇上在他们眼里到底还是皇上。
&esp;&esp;梁遇站在一旁道:“诸位大人,圣意已下,就不必在这里蹉跎了,都按皇上的意思办吧。”
&esp;&esp;阁老们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冲着厚厚的门帘子长揖行礼,鱼贯退出了明间。
&esp;&esp;月华门外,宋惊唐依旧觉得不平,“梁遇不过是个内官,如今仗着皇上宠信,挡起内阁的道儿来……”
&esp;&esp;众人亦摇头,还没来得及说话,迎面见司礼监的秦九安率一队锦衣卫到了跟前。
&esp;&esp;秦九安皮笑肉不笑,抱着拂尘对宋惊唐呵了呵腰:“宋大人,东厂承办的案子移交锦衣卫,人犯供出了几样罪证都和宋大人有关,咱家是没法儿,只好大清早的来麻烦宋大人了。大人也别忧心,不过是请大人上锦衣卫衙门吃碗茶,问几句话,等问完了,自然放大人回去。”说罢一使眼色,那些押着绣春刀的锦衣卫上前来,恶狠狠比了比手,“宋大人,请!”
&esp;&esp;宋惊唐是文人,文人在武夫面前,连半点反抗的能力也没有。嘴上不屈叫嚷“我是命官,你们好大的胆”,结果招来了一记闷拳。
&esp;&esp;这是司礼监
&esp;&esp;
&esp;&esp;梁遇打帘进来,趋身上前瞧皇帝。先前的动静大,月徊的嗓门也大,想是把他吵醒了,那双无神的眼睁开一道缝,艰难地喘了口气,“人都散了么?”
&esp;&esp;梁遇道是,牵起琵琶袖摸了摸皇帝的额头,轻声道:“主子身上还有余热,但比昨儿夜里好多了。眼下没有精神头儿,不碍的,让他们好好调理。您安心将养两日,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esp;&esp;皇帝点了点头,因半夜咳嗽得厉害,嗓子哑了半截,问:“内阁的人……瞧出什么没有?”
&esp;&esp;梁遇看了月徊一眼,垂首道:“主子放心,臣在外头听不出异样来,那些阁老们纵是怀疑,也不敢置喙。”
&esp;&esp;“太后那头……”
&esp;&esp;“臣在永康左门上加派了人手,内阁官员凡有出入者,一概叫免,乾清宫的事儿传不进慈宁宫去。”说罢在脚踏前跪了下来,深深磕了个头,“臣有罪,教导妹子不力,险些让她坏了大事,请皇上责罚。”
&esp;&esp;月徊到这时才惴惴起来,知道自己的一时冲动可能要闯大祸了,忙在梁遇边上跪定,俯首道:“一切都是奴婢自作主张,和我哥哥不相干。奴婢错了,皇上要杀就杀奴婢,饶了我哥哥吧。”
&esp;&esp;兄妹两个泥首顿地,月徊因惧怕瑟缩着,小小的个头穿着太监的袍服,往下一低头,帽子就磕到地上。
&esp;&esp;皇帝吃力地喘了口气道:“起来。你非但没罪,还有功……那些话,朕早就想说了。”
&esp;&esp;他要当明君,必须接受文官各种刁钻刻薄的谏言,就算心里再不痛快也得受着,两年下来早受够了。泥菩萨尚有三分泥性呢,要是依着他的性子,那些有意为难唱反调的大臣都该狠狠收拾,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天下就太平了。可是解气的话他没法说,也不能在臣工面前轻易发火,内阁小刀嗖嗖的时候,他就端坐在腥风血雨里频频点头。皇帝得戒骄戒躁,虚心受教,有时候觉得这皇帝当得,跟孙子似的。
&esp;&esp;月徊是个直爽性子,他看出来了。其实那时自己已经醒了,见她握着拳红着脸,那双眼睛里满含愤怒的光,他忽然发现能像她一样活着也挺好。她呵斥那群元老,虽然狠劲儿只使了三分,但也不错了。皇帝觉得借着她的胆儿出了口恶气,如果今天应付内阁的是自己,怕是做不到那样硬气。
&esp;&esp;他轻轻牵了下唇角,“只是你有个地方说错了,皇帝不说朕圣躬违和……”他缓了缓才又道,“说朕躬……朕躬违和。”
&esp;&esp;月徊起先提心吊胆,怕自己莽撞连累了哥哥,没想到皇帝和善,并不因这个怪罪她。
&esp;&esp;她觑觑梁遇,梁遇连瞧都没瞧她一眼,“还不谢皇上恩典!”
&esp;&esp;她忙道是,“奴婢受教了,谢皇上恩典。”
&esp;&esp;皇帝微颔首,才说了几句话便耗尽了力气,偏过头去,重又阖上了眼。
&esp;&esp;月徊跟着梁遇退出来,照旧退回内奏事处,一路上瞧他脸色,他的侧脸在风雪里显得寒凉,深浓的眼睫交织着,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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