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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节（第1页）

&esp;&esp;尚书大人们或多或少都知晓一些，卫泽方也不是全然一点消息都不通。但是他自己私底下的疑虑和怀疑，跟摆在明面上戳破面子工程，那可是不一样的两种说法啊。

&esp;&esp;郑玉衡沉吟片刻，道：“其实……其实宰辅大人们比臣和陛下更怕这种事发生。”

&esp;&esp;孟诚一怔：“怎么说？”

&esp;&esp;“若是坐实此事，死我一个事小。”郑玉衡边思索边道，“让文武百官知道还有这么一条路，只要取悦皇太后就能接连升迁，平步青云，恐怕很多人都不会再读书弄墨，而是涂脂抹粉、打扮得俊俏可人，以图青云直上……有捷径能走，朝野之风大变，宰执大人们应该要急得撞梁撞柱了吧？”

&esp;&esp;孟诚垂着手，手指在书案的角落轻轻地叩击着，盯着他没说话。

&esp;&esp;郑玉衡便继续：“此为不正之风，一个就是杀了臣，灭杀这种不正之风的兴起，但这不仅会对太后娘娘的名誉有损，反而坐实了此路也许可通，并不是上上之选，上上之选就是干脆维护住太后娘娘刚正不阿的形象，斥责邢文昌颠倒黑白、指鹿为马、居心叵测。请陛下立即下私函给诸位尚书，分析利弊，请尚书大人们自择明路。”

&esp;&esp;“要是他们早就想除掉你呢？”孟诚道，“凭什么老大人们就会当你的靠山？”

&esp;&esp;“陛下，”郑玉衡梳理思路，跟他道，“臣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他们想要除掉我，早就该动手了，不必等到今日。”

&esp;&esp;“你是朕的近臣，能够遏制朕的权力，他们很难不趁机推波助澜。”

&esp;&esp;“但自从臣入殿前司以来，除了与北肃使臣议和之事亲自出面以来，旁人并不知道哪些是臣的主意，哪些又是陛下的。”郑玉衡道，“更多时候，给陛下出谋划策的人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身后站着太后，太后娘娘在您、在宰执们眼中无可动摇，这就够了。”

&esp;&esp;在君权与相权的这个天平上，郑玉衡本人的分量还达不到让其左右摇晃，但这个天平的平衡并不是双方对等，而是有一个足够强势和眼线无孔不入的

&esp;&esp;孟诚身负重任，走到一半回头看了一眼被紫微卫包围住的郑钧之，确认他被拉住了，才一路上前来，端起威严的皇帝架子，晲了地上的邢文昌一眼。

&esp;&esp;董灵鹫身侧的女使们向皇帝行礼，口称“万岁”，邢御史也如梦方醒，掉头以臣子之礼见过皇帝，但小皇帝一来，他脸上那股有些极端和病态的热切逐渐消退了。

&esp;&esp;“母后，”孟诚向董灵鹫问候了一句，状似无意地道，“真巧啊，朕才看了御史的折子，出门就能见到御史在母后面前进谏……可有什么大好的谏言，说来听听？”

&esp;&esp;董灵鹫见他出现，品味着这个巧字，目光微扬，朝着远处对方前来的方向望了一眼，虽没见到郑玉衡本人，但看着停滞在远处的天子御驾，心里也大约有个底了。

&esp;&esp;邢文昌见到孟诚，不仅不为方才之事心虚，且还直面天颜，义正辞严，面色肃穆地道：“臣家乡的荔枝甚甜，方才路遇皇太后，向孝敬太后娘娘，为她进献一些。”

&esp;&esp;孟诚话到嘴边，让这句话给噎了一下，盯着邢御史那张脸。

&esp;&esp;这人长得挺板正，怎么跟他想象得不一样啊？你不应该坦率刚直，直言不讳吗？

&esp;&esp;他转而看向董灵鹫，见母后的视线望着远方，片刻才收回。她轻轻地整理衣袖，平静道：“有心了，可惜寒冬腊月，哪来的荔枝呢？御史糊涂了。”

&esp;&esp;邢文昌定定地看着她，手指紧了紧。

&esp;&esp;董灵鹫对孟诚和颜悦色地道：“确实巧得很，你出来时碰见郑钧之没有？他没就近服侍伺候你？”

&esp;&esp;小郑大人刚刚被叫走不久，邢文昌便入宫觐见，这其中要是没有一点儿说法，董灵鹫可不相信。

&esp;&esp;孟诚不知道她此刻提起的意思，犹豫着道：“我让他歇着去了。”

&esp;&esp;两人在邢文昌面前若无其事地聊起另一个人，就算他的脾气再好，都不免脸上变色，何况邢御史的脾气说来也不算太能隐忍，顿时眼露妒忌，手指攥得咯吱咯吱响，下唇被齿尖咬出一道印痕。

&esp;&esp;董灵鹫仿佛并未发现，仍旧语调温柔，跟方才拒绝他时的神情天差地别。她慢条斯理地从轿中出来，大氅徐徐地拖曳过地面，发出与雪消冰融的轻微摩擦声。

&esp;&esp;董灵鹫道：“他是忙了一些时日，该放他养养精神，像皇帝这么用人，未免有些不体恤臣工。”

&esp;&esp;“母后说得是。”

&esp;&esp;孟诚上前扶住她的手。

&esp;&esp;小皇帝也回过味儿来了，他娘亲向来杀人不用刀，光是这几句轻飘飘、温柔和婉的话，放在邢文昌耳朵里，就比杀了他还难受——要是此人真起了那种荒唐混账心思的话，孟诚对母后的含蓄刺激倒是乐见其成，他娘亲本就不是一个柔弱可欺的女子，恰恰相反，她的刀锋比大多数人都要尖、都要利。

&esp;&esp;惹恼了他不要紧，要是惹毛了母后，那后果实在难以想象。

&esp;&esp;但在周遭众内侍眼中，皇太后陛下语调温和，连邢御史方才的冒昧大胆也没追究，实在是慈悲为怀。

&esp;&esp;孟诚扶着董灵鹫走过邢文昌面前，她垂落下来的厚重下摆徐徐地在面前行过，衣摆的暗纹如蛟龙一般摆尾游过，只一瞬间，便匆匆在眼前消逝而去了。

&esp;&esp;邢文昌面色几度变化，手握成拳，哑声低喊了一句：“……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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