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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节（第1页）

&esp;&esp;他心念既至，立时便命人传了石中涧，吩咐道：“……立即出发，赶往广陵东关转运盐仓，查探情形后，与我分说。”

&esp;&esp;石中涧领命而去，一路马不停蹄地出了城往广陵去，半夜时分到达那转运盐仓时，才发现，这里早成了废弃之地。

&esp;&esp;往外寻了五里地，才寻到一处早开的粥铺，石中涧给了店家十两银子，才将此地之事打听清晰。

&esp;&esp;原来，东关码头的盐仓早在十年前便已弃用，当年这里堆砌了大量掺了泥土沙石的盐，后被就地掩埋了。

&esp;&esp;借着夜色，石中涧领着人将那掩埋的沙石盐土推开，显出巨大的凹陷地洞，再将其旁的泥土深挖十丈，一个巨大的铁箱便由地底显露出来。

&esp;&esp;那深埋地下的巨大铁箱焊的坚牢无比，又有巨大的铁链绕着铁箱足足十几圈，将它捆的有如天牢。

&esp;&esp;铁链头与铁箱的锁紧密锁在一起，需要钥匙方能打开。

&esp;&esp;趁着月色，石中涧仔细查验，待看到其上的一行字，立时便有些惊讶，再复看去，牢牢地将上头的字记下，又命人在此处盐场连夜盖起高墙，自己则打马回了金陵回禀公子姑娘不提。

&esp;&esp;鼓院升堂的宝藏之谜（下）生我养我者母亲……

&esp;&esp;幽暗阴湿的监牢，蛇虫鼠蚁肆虐，这里没关几个人，终日寂寥着，盛怀信便一日一日地枯坐着，冥想着，这些年的过往细细碎碎地往他的神思里钻，直将他折磨成了一尊枯朽的雕像。

&esp;&esp;眼前的女儿手提青灯，那火焰的芯子是赤色的，外层却是一圈幽蓝，那光色上浮着，映照在濛濛静沉的面庞上，眸色清冷。

&esp;&esp;恍惚间，他穿过岁月的烟云，在烟水气氤氲的江南岸，在清润浓郁的苦檚树下，看到小小的女儿梳着双丫髻，憨态可掬地唤他嗲嗲，“蚂蚁们困在油里头啦，嗲嗲快来救它们啊——”

&esp;&esp;于是他走过去，拿了一片苦檚叶，叶梗搭过去，那沾了油的小蚂蚁，一个接一个地爬上树叶，走出了油坑。

&esp;&esp;小小的女儿就满眼全是自责：“都怪我，喂千层油糕给它们……”

&esp;&esp;彼时他抱着女儿在院子里走，娘子坐在窗子里头理绣线，听到外头的欢声笑语，便抬头看，同他对上的那一眼，像是雨季的风，和软的吹过来。

&esp;&esp;有那么一刻，他是想同她天长地久的。

&esp;&esp;可惜一切都叫那二亭山的山匪给毁了。

&esp;&esp;神思回转，盛怀信隔着铁栏缓缓地看向女儿，沉默良久，忽而开言，那嗓音喑哑如沙沙落雨的夜。

&esp;&esp;“不管你信不信……”他顿了顿，“我并无杀人之心，双手，也不曾沾血。”

&esp;&esp;空寂的监牢里响起了一声冷嗤，烟雨的视线冷冷地落在他显露一半的面庞上，几分嘲弄。

&esp;&esp;“明知山匪穷凶极恶，却与之合谋抢夺藏宝图，而被抢夺的对象，则是爱你敬你的妻子。这比杀人还要歹毒万倍。”

&esp;&esp;“簌簌说，从广陵启程往金陵时，祖父将两把鹊桥锁的钥匙赠与你和姆妈，虽只说这是家中库房的钥匙，但假以时日，一定会将藏宝之铁箱告于你知。可你做了什么？”

&esp;&esp;盛怀信记起那把鹊桥锁的钥匙来，因是岳丈所赠，他在妻子葬身火海后，便将它抛到了火里，随着漪漪一同灰飞烟灭了。

&esp;&esp;遗憾吗？这十年来每一次午夜梦回，他想到那不知所踪的藏宝图，心中便一阵绞痛：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以至于要隐姓埋名，却找不到宝藏，白白浪费了十年的光阴。

&esp;&esp;后悔吗？后悔。

&esp;&esp;他这些时日来，悔的肠子都青了，恨不得有前后眼，将那时候的错漏一一补全。

&esp;&esp;比如，为什么没有仔细检查火场，以至于错认那具小沙弥的尸体为懵懵。

&esp;&esp;比如，为什么不在簌簌的尸体上再扎上几道，以绝后患。

&esp;&esp;又比如，为何当年在南直隶剿匪时，为何没有将二亭山的山匪屠杀殆尽，以至于如今竟被一介山匪出来指认。

&esp;&esp;他的心在听到宝藏的那一刻活络起来，慢慢地提脚走了过来，抓住了铁栏，望住了濛濛。

&esp;&esp;“濛濛，嗲嗲错了，为了一个藏宝图，误信了山匪，才酿成大祸——孩子，你原谅嗲嗲吧……嗲嗲真的知错了……”

&esp;&esp;盛怀信无声地哭着，眼睛里饱含着热泪，眉头紧锁，像是真心诚意地在忏悔。

&esp;&esp;“这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懊悔，每一日每一夜都在向天老爷祈求原谅。”他嘴唇颤动着，像是在极力向她陈情，“那青藜园的灵堂里，我日日供奉着你姆妈，日便要跪在她的灵前忏悔，还有那程家的小子，他当年烧了你和你姆妈的遗物，我便故意放纵他、养坏了他……二亭山那个杀害你姆妈的山匪头子，也是嗲嗲将他捉住，一刀一刀割下来他的肉，为你姆妈报了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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