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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翡：&ldo;……&rdo;谢允比她高了半头，跟她对视了半晌之后，突然想起了什么，端肩缩脖弯下腿，施展出缩头，硬是把自己塞进周翡一点也不伟岸的背影里，眼珠一转，嘴里还嘀咕道：&ldo;你恐怕打不过这老流氓，得智取……嘶，跟他说几句话，拖一会，容我想想。&rdo;周翡彻底拜服在端王爷这张厚重无双的脸皮下，感觉要是将此物剥下制成铠甲，肯定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她一抬脚，将殷沛踢到了花掌柜那边，口中却道：&ldo;白先生小心。&rdo;白先生一愣，没明白周翡让他小心什么，听她出口示警，还以为身后有敌人，连忙四下查看，这一分神可不要紧，只听&ldo;呼&rdo;一声风响，待他回过头来，正见一床被子劈头盖脸地冲他扑过来。客栈后院中晒了几床换下来的被褥床幔，周翡眼疾手快地挑了个最厚的，一把掀起来，自下而上蒙向白先生的脸，白先生也看不清被子后面有什么，忙提剑便劈。谁知周翡就在被子后面，那被子带着她的劲力，白先生刚一动刀，她就猛一掌将其推了出去，两厢力道撞在一起，棉被顷刻间粉身碎骨，内里大团大团的棉絮炸了个&ldo;千树万树梨花开&rdo;，飞得漫天都是，白先生当即被迷了眼，就这么刹那间，棉絮中伸出一把刀，闪电似的绞开白先生的掌中剑，猝不及防地架在他脖子上。白先生多少年没吃过这种闷亏了，一时大意，居然被一个小丫头暗算了‐‐还是个他一直以为忠厚直爽没心眼的小丫头！周翡低声道：&ldo;对不住。&rdo;白先生被她一刀架在脖子上，浑身僵直，胃里往上反酸水，然而还不等他施展三寸不烂之舌，周翡便三下五除二地封住了他的穴道，随后似乎十分羞愧地冲他一抱拳，说道：&ldo;我都说让您小心了。&rdo;撂下这么让人七窍生烟的一句，周翡跳下去就跑了。白先生：&ldo;……&rdo;他就知道！整天跟他们家三爷混在一起的，怎么可能近墨者不黑！谢允大笑道：&ldo;好，有我年轻时候的风采！&rdo;纪云沉这次终于长了一回眼力劲儿，挥手道：&ldo;青龙主未必是自己来的，你们骑马出行太危险，请先跟我来。&rdo;说完，他率先带路在前。周翡犹豫了一下，谢允却冲她招招手：&ldo;走吧。&rdo;周翡一扬眉，还没说话，谢允却仿佛知道她要问什么，缓缓地说道：&ldo;再教你一个道理，有些人可能看起来不对你的脾气，讨人嫌得很，但一代名侠，任凭自己混成这幅半人不鬼的模样，至少说明他人品还不错。&rdo;周翡虽然不相信纪云沉，却比较相信他，提步跟了上去，当下举一反三道刺了他一句：&ldo;这么说，端王殿下任凭自己混成这幅江湖骗子的德行，也是因为你人品还不错？&rdo;谢允好像一点也没听出她的嘲讽，脸不变色心不跳地承了这句&ldo;夸&rdo;，赞叹道：&ldo;聪明，慧眼如炬！&rdo;周翡一时无言以对。这样一来，花掌柜、吴楚楚，乃至于重新被制住的小白脸殷沛，都莫名其妙地跟着一起来了。纪云沉将他们领到了后院的酒窖下面，掀开一口大缸，下面竟然有个通道，看起来黑洞洞的，也不知道有多深。纪云沉随意摸出一个火折子，率先潜了下去。殷沛人在花掌柜手里，无暇闹妖，嘴却还不肯闲着，见状笑道：&ldo;堂堂北刀，在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客栈里给人做厨子，做厨子都惶惶不可终日，硬是要给自己挖一个地道。好好的不肯做人，竟愿意做耗子，奇怪。&rdo;花掌柜不紧不慢地开口道：&ldo;你呢，好好的不肯做人，竟愿意去做狗，奇不奇怪？&rdo;殷沛气息蓦地一滞。那花掌柜却在神色缓和了片刻后，缓缓地开口解释道：&ldo;这密道是我留下的，不关纪老弟的事。&rdo;周翡和谢允都没问，只有吴楚楚不太懂这些规矩，奇道：&ldo;您留下这一条密道做什么？&rdo;花掌柜也没跟她计较，一笑起来又是一团和气，说道：&ldo;姑娘，我们这些人，有朝一日肯隐姓埋名，多半都是躲避江湖仇杀，没别的缘由啦。&rdo;这时，走在前面纪云沉忽然将密道两侧的小油灯点了起来，黑黢黢的空间里瞬间有了光亮，将人影拖得长长的，细弱的光里摇摇晃晃，吴楚楚吓了一跳，隐约闻到了一股潮湿的味道，似乎是地下久无人来的密道里生出了不请自来的苔藓。纪云沉的后背有一点佝偻，每天迎来送往、切肉炒菜，大概久而久之，弯下去的腰就凝固在那，不怎么能直回来了。周翡听着花掌柜和吴楚楚说话，心里却另有想法，她见识了花掌柜断腕的果断狠辣与能屈能伸，不太相信他会是那种为了躲避仇杀委屈自己钻地道的人，还是觉得他在给纪云沉扯遮羞布。周翡问道：&ldo;这条路是往哪的？&rdo;花掌柜回道：&ldo;一直通往衡山脚下。&rdo;周翡&ldo;啊&rdo;了一声，过了一会，问道：&ldo;直接挖到衡山脚下，衡山派没意见吗？&rdo;早年间各大门派都是依山傍水而立，因此名山中多修行客，有道是&ldo;泰山掌，华山剑，衡山路飘渺，峨眉美人刺&rdo;，这样算来，衡山应该也是个很有名的名门大派。周翡本是随口问的，谁知她一句话出口，周遭静了静。周翡十分敏感道：&ldo;怎么？&rdo;谢允低声回道：&ldo;你可能不知道，上次南北在这一片交战……大概有六七年前了吧，打得天昏地暗，衡山派一直颇受老百姓敬重，好多弟子都是山下人家的，不可能无动于衷，可是一旦插手，就免不了引火烧身。&rdo;花掌柜接道：&ldo;不错，那一战从掌门到几个辈分高的老人都折在里头了，零星剩下几个小辈，哪里撑得起这么一个烂摊子，有家的弟子各自回家了，剩下走不了的，跟着新掌门离开了，听说那新掌门乃是老掌门的关门小弟子，走的时候也不知有没有十六七……唉，人不知去哪了。&rdo;周翡一愣，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一眼，目光从花掌柜那张被肥肉挤得变形的脸上扫过，又落到殷沛身上，心里一时有点茫然。二十年前，最顶尖的高手们，现而今，都已经音尘难寻‐‐南刀身死，北刀归隐关外，眼下只剩下一个武功全废的传人，在小客栈里当厨子；山川剑血脉断绝，满院萧条，就剩下一颗歪瓜裂枣，枯荣手一个疯了，另一个也销声匿迹了十年之久。至于蓬莱东海的&ldo;散仙&rdo;，此人好似从未曾入过世，至今究竟有没有这么个人，都说不好。而那些好像能翻云覆雨的名门大派，也都先后分崩离析，活人死人山今朝有酒今朝醉地四处兴风作浪，霍家堡如今已经树倒猢狲散，四大道观各自龟缩、自扫门前雪，少林远避世外、有念不完阿弥陀，五岳人丁凋敝，连个叫得出名号的掌门都没有……当年，哪个拿出来不是风风光光？就这么不知不觉地走了、散了，就是老死异乡。中原武林的天上似乎笼了一层说不出的阴翳，所有星尘微弱黯淡，死气沉沉，在乱世中同人人一起自危自怜。反而剩下几个北斗，威风得很，令人闻风丧胆。中原武林传承浩瀚千年，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十八般兵器，千万般手段，到了这一代人，好像都断了篇。乃至于时无英雄，竟使竖子成名。周翡想得太入神，没料到前面的人突然停住脚步，她一下撞在谢允的后背上。谢允赶紧扶了她一把，又调笑道：&ldo;你从前面撞多好‐‐磕着鼻子了吗？&rdo;周翡一巴掌拍掉他的手，只见前方突然开阔了些，接着石壁上的油灯，周翡看见前面居然有一处简陋的小屋子，里面有长凳桌椅可供休息，墙角还储存了不少食物。纪云沉这才回过头来，说到：&ldo;诸位请先在这里休息一晚，等明日官兵和青龙狗都走得差不多了，我再送你们出去，脱身也容易。&rdo;殷沛冷冷地说道：&ldo;脱身？别做梦了，青龙主是什么人？得罪了他，必被追杀到天涯海角，一条粗制滥造的密道就想避过他？&rdo;周翡道：&ldo;还指望你主子来救？少做梦了，他要是真追来，我先宰了你，像你这样丢人现眼的后人不如没有，拖来陪葬到了下边也未必有人怪我。&rdo;殷沛本该勃然大怒，听了这话，却很奇怪地笑了一下，说道：&ldo;救我？青龙主倘若追上来，要杀的第一个人就是我。&rdo;吴楚楚见没人理他，无端觉得这小白脸有点可怜，便问道：&ldo;你们……不是一伙的吗？为什么要杀你？&rdo;殷沛用眼白鄙夷地扫了她一下：&ldo;你知道什么。&rdo;&ldo;我听说，别人都是收徒弟，&rdo;谢允忽然说道，&ldo;青龙主收了十八个义子义女，方才九龙叟称你为&lso;少主&rso;……&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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