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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节（第1页）

&esp;&esp;她说了一长串话，有些气虚，停了两秒，又问：“后面的故事，我可以听听吗？”

&esp;&esp;燕多糖的性子大概就是遗传了她，母女二人都有种天生的文弱腼腆，虽然没读过什么书，可是她们慢慢说话的样子，倒是有点小家碧玉的温柔。

&esp;&esp;燕无纠很高兴自家娘亲醒来：“娘亲一起听一起听！这些故事可有意思了！”

&esp;&esp;说这话的燕无纠倒是有了属于这个年纪的童稚浪漫。

&esp;&esp;梵行当然不会介意多了个听众，只要不让他对话，唱独角戏讲故事这种事情他熟练得很，法会上辩法不都是这样的套路么，更何况，他其实还迫不及待想让这个女人听一听他想讲的故事呢。

&esp;&esp;“燕家是个大家族，书香门莲华（八）

&esp;&esp;“啾啾，跟你姐姐出去赊二两肉回来，再去赵婶子那儿看看有没有多的鸡蛋。”燕母在燕多糖的搀扶下坐起来，披上衣服，拿手拢了拢凌乱的头发，用头巾裹住。

&esp;&esp;她的年纪并不算大，尚且不到三十岁，只是常年的病痛将她的容貌催折得苍老枯瘦，眼角都是疲惫的纹路。

&esp;&esp;燕无纠皱着眉头想说什么，犹豫了一下，被燕多糖拽了两把拽出了门，室内就只留下了梵行和燕母两人。

&esp;&esp;“大师从哪里来？”女人温温婉婉地对梵行微笑，坐到燕多糖坐过的那把椅子上，捡起燕多糖做了一半的针线活。

&esp;&esp;篮子里放着色彩不一的针线和一件做到一半儿的孩子肚兜，这种针线活都是小成衣铺子分出来给人接的，一件活儿能赚上十几文钱，肚兜上要绣一条肥胖滚圆的鲤鱼，燕多糖绣工一般，鲤鱼只绣了一个脑袋。

&esp;&esp;梵行不会聊天，接话答话还是没问题的，于是燕母问他什么，他就老老实实回答什么，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些粗浅又漫无边际的东西，那条呆板的鲤鱼头就在女人手里拥有了活灵活现的灵动俏皮，好像真的有一条大胖鲤鱼跳上了布料一般。

&esp;&esp;这样的绣工，在大部分绣娘中间都能算得上是出色，想来她要是没有生病，一家人凭借这个手艺也能过上温饱有余的生活。

&esp;&esp;“……从那么远的地方跋山涉水过来，大师实在辛苦。来京师是拜访友人还是游览的呢？”

&esp;&esp;梵行转着念珠，紫檀木的佛珠在他手里撞出沉稳清脆的声响：“只是前来瞻仰一番皇城气象罢了……女施主绣工了得。”

&esp;&esp;燕母的针顿了顿，低下头看着那条栩栩如生的鲤鱼，笑了一下：“大师过奖，不过是一点雕虫小技，女人家的活计，做久了就熟练了，说不上什么了不了得的。”

&esp;&esp;她将话题不着痕迹地扯开：“外面做得比我好的一抓一大把。”

&esp;&esp;梵行想了想，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这针法，贫僧似乎见过，有在寺中进香的女施主，供过一件佛衣，上面绣的佛纹好像用的就是这种针法……”

&esp;&esp;燕母的手停下了。

&esp;&esp;无言的静默在室中蔓延了一会儿，燕母叹口气：“我早年在大户人家做工，也算是在夫人面前得了点脸，我的夫君和那家的老爷是奶兄弟，两人一块儿长大，后来做了个不大不小的管事，毕竟是吃自己的奶长大的，婆婆疼老爷像是疼自家亲儿子一样，若不是那家人没落了，现在糖糖和啾啾也该是陪着少爷小姐长大的了。”

&esp;&esp;“婆婆的长子死得早，夫君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妹妹也夭折了，婆婆就将二郎养得有些混不吝，糖糖怕她爹，许是讲了些不那么中听的话，大师听听就算了，别当真。”

&esp;&esp;梵行听她说完了这么一长串，眨了一下眼睛：“无纠只与贫僧说，他的父亲几年前失足滑落河水溺亡，除了这个，他的姐姐也没说旁的。”

&esp;&esp;燕母闻言，出了好久的神，眼里忽然就淌下了泪痴痴地发起癔症来：“是啊……二郎跌进河里去了，他丢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唿嗵一下栽进河里，怎么捞也捞不上来……婆婆也不在了，悬在房梁上晃啊晃，晃啊晃……”

&esp;&esp;女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门口，忽高忽低地说着只有自己才能听懂的话，时而呵呵笑起来，苍白瘦削的脸上都是神经质的慌张：“藏起来……把啾啾藏在娘的被子里……”

&esp;&esp;梵行站起来：“女施主？”

&esp;&esp;女人手里还拿着尖锐的针，梵行怕她戳到自己，伸手要去拿下那枚针，漆黑阴沉的一双眼睛就直勾勾地盯住了他：“你——你要来抢我的啾啾了么？！”

&esp;&esp;梵行的手顿在半空，若有所思地唤了一声：“燕夫人？”

&esp;&esp;女人神经质地把自己往后缩，手里握着那枚针，针尖已经扎进了她的手心，鲜红的血从掌心滑下来，她却浑然不知痛一样警惕地望着梵行。

&esp;&esp;眼见那血越来越多，梵行低诵了一声佛号，道了声得罪了，旋即伸手迅疾如风地点住燕母手臂上的某个穴位，女人攥得死紧的手登时一松，梵行取出那枚扎进了她手心的针，随意撕下一截儿衣袖替她擦干净血裹住伤口。

&esp;&esp;他包扎时没有刻意收力，包裹人手还是包裹一块石头木块与他而言都没有什么区别，被连续不断的疼痛刺激着，燕母终于恍恍惚惚地恢复了一点神智，茫茫然看着自己的手心，半晌才“啊”了一声，大约是明白了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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