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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对方摇首道:“传得倒是离奇,那六太子手下只有三个千户,是咱们人多,双方只是在大寒江的下游碰了一面,两边对垒,各自擂鼓、射箭、筑壕而已。”
&esp;&esp;郑玉衡又道:“是么……咱们军营在别处还有阵地?”
&esp;&esp;“大人,”对方笑了一笑,“既非上万的大军驻扎在此,何必又分成两处,再说就是十万兵卒的规模,也是合则强、分则弱啊。”
&esp;&esp;郑玉衡颔首称是,微笑不语。
&esp;&esp;他走出帐内,张子墨随后跟上来,两人向外走去,路过各个披甲执枪的兵卒,行到营地最西侧的一处缓坡上,坡上还陈着残冰余雪。
&esp;&esp;张见清往手里哈气,又揉了揉脸,拢着公服外头套的夹袄领子,他正要叫郑钧之回来,对方便蓦然转身,站在坡上望着营地,道:“子墨,这里连五千人都没有。”
&esp;&esp;张见清一时怔愣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钧之,你傻了吧,说什么胡话呢,我们运的可是……”
&esp;&esp;“我们的粮草辎重足够万户吃上一个月。”郑玉衡抬手点了点营地,“若是差了一百、五百,或许是看不出来。但假称一万要粮,跟外头说八千,实际上只有四千多兵卒的事儿,就在你我眼前。”
&esp;&esp;“钧之,”张见清脊背蹿上来一股寒气,手脚都麻了,“你说什么?这……”
&esp;&esp;“见过吃空饷赚朝廷钱的,却没见过吃空饷吃到这个地步的。”郑玉衡冷静道,“这是神武军耿哲耿将军部下,披坚执锐。其中靡费的铜铁利器、盾牌战车,又耗了多少银两去?饶是如此,这还是精锐部队,说是常胜之军。”
&esp;&esp;“大军一动,日费千金。”张见清喉咙发涩,“怪不得他们都想打,要是不打,也没有发家的法子了!”
&esp;&esp;郑玉衡道:“这事要报,但不能耽误大事,就算真吃了空饷,我看他们无所谓的模样,也是各军都有,绝不只是他李副都统一人。反倒是这里离北肃太近,一打起来还要人顶着,暂时动不得李将军的心。所以,你只当不知道这事。”
&esp;&esp;张见清头脑发热,滋滋地往外冒气:“这怎么叫我当不知道?”
&esp;&esp;郑玉衡看了他一眼,说:“若是让他发觉,但凡遇见个敌寇,你我都能被砍死在‘乱军’从中。”
&esp;&esp;大冷天的,张见清竟然出了一头汗,他抹去冷汗,拽着郑玉衡的胳膊,连忙道:“郑兄,我们可还肩负着河关这条线路在此战中的所有督运,万万不可绝生在这个地方啊,我娘子还在家等着我呢。”
&esp;&esp;郑玉衡道:“子墨,一会儿粮饷发放时,不必太过仔细察看。”
&esp;&esp;张见清点头。
&esp;&esp;不多时,两人便从外回了营地。
&esp;&esp;由于两位尽管似乎对督查粮饷之事并不上心,李宗光倒是很高兴,也就没在第一时间盘算着如何如何把持威胁着这两个读书人。他专门预备了酒水,派兵卒给两人帐中送去,而后又与营中军士饮醉,对此北伐大局夸夸其谈。
&esp;&esp;期间,郑玉衡仍是那副清冷寡言模样,未再多言半个字。
&esp;&esp;当夜,郑玉衡、张见清两人同帐,帐外兵卒轮班巡视。待张子墨睡下,他点起一盏小烛,在昏暗的烛光下搓热僵硬的手,拿起笔。
&esp;&esp;郑玉衡的双手都缠着绷带,底下的伤每日换药,已经好了不少,执笔处早已结茧,因此不觉疼痛。
&esp;&esp;他蘸了墨,细细地写了几行字。将之叠起贴身收好。然后又重新铺了一张纸,浑身放松下来,呼出一口气。
&esp;&esp;这时,舍去了正事的警惕小心,郑玉衡抚着信纸,重新落笔,笔尖上的字流畅轻盈了不少。
&esp;&esp;“寄此心向檀娘……”
&esp;&esp;……
&esp;&esp;三月初九,夜。
&esp;&esp;董灵鹫披衣下榻,支着头坐在帘内听六百里加急的军报。
&esp;&esp;撇去了前省的转交,此报由兵部直呈内廷。讲得是耿哲手下近八万的人马铺桥渡江,围住了此前北肃劫掠侵占的离州城,当日便急攻城,北肃留守的将领是六太子朱里阿力台的部将,见大殷以十围之,当即弃地而逃,一兵未发。
&esp;&esp;是捷报。
&esp;&esp;但董灵鹫的眉头仍未松开。
&esp;&esp;她翻了翻此前的几道公文,冷道:“他们根本没把离州城当要占的城池。”
&esp;&esp;这话里带点火星子,往上噌噌直冒,周围刚要上来道喜的诸人又退了回去,跪在原地。
&esp;&esp;“羊肥马壮的康州四郡,他们重兵把握,毫无转移之象。但老弱居多的离州城,这群北虏一来,就烧房子烧地、杀人取乐,掠金而走,根本就是不想要这座城,纵然收回手中,也是一座废墟,这都是当初闻风弃地、叛国背主的知州长官的错!”
&esp;&esp;李瑞雪是其中少数几个能听懂的,她上前几步,无声地给太后倒茶。
&esp;&esp;董灵鹫闭了闭眼,将涌起的杀心压回去,接茶饮了一口,问:“皇帝在哪里?”
&esp;&esp;瑞雪答:“陛下在兵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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