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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基关切问道:“先前听说崔府那妖花牡丹的事,我听他们说的很是离奇,据说玄影也受伤了?”若是陈基问自己,阿弦定会不耐烦,但听他提起玄影,便道:“是,玄影为了护我伤了,幸而没什么大碍,正在恢复。”“我也好久不曾见到玄影,心里怪想它的。”阿弦怔了怔,不知道这话该如何回答。街上人来人往,两人对面而立却彼此无言,正当陈基要开口之时,阿弦道:“陈大人若是想见玄影,改日它好了,我让它去南衙就是了。”虽然这答案比他心中期待的要差一些,但也比最坏的预计要好很多:“那太好了。”陈基笑道:“好久不见,也不知它是胖了瘦了。”阿弦无语。陈基会意道:“既然这样,那我先去了,等年酒再相见。”陈基去后,阿弦上了马车,略微出了会儿神,忽然看见手上的包袱。长长一叹,将包袱随意扔在旁边。---这日,正是进忠伯武懿宗办年酒的日子,不仅户部,六部三省之中都有许多人前来捧场吃酒,这场面之隆重盛大,相比之前陈基娶武馨儿之时的寥落,简直天壤之别。阿弦来到之时,人已经到了大半儿,阿弦落座,旁边却正是许圉师。许圉师笑道:“你怎么才来?”阿弦笑道:“来这么早做什么,抢座位么?”许圉师道:“来的越早些,显得越恭谨在礼,自是好的。”阿弦吐了吐舌:“那算了,反正我从来是个没礼数又破格的人。”许圉师点头叹道:“我难道不知道?你是喜欢雪中送炭,不想锦上添花的。”席上热闹之极,众人围着武懿宗跟陈基,两人都有应接不暇之意。极少有人来同阿弦攀谈,除了沛王李贤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李贤比阿弦来的晚一步,略跟众人周旋片刻,便坐在了阿弦的身侧,许圉师忙道:“殿下请上座。”起身让位,李贤虽急忙请止,许圉师到底换了一个位子。总算又多了个顺眼的,阿弦略多自在,一边儿同李贤说话,一边琢磨着吃上一会儿就即刻走人。直到看见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出现。看见此人之时,阿弦手一晃,酒水几乎也泼洒出来,面上也没了那轻松自在的神情,她皱眉冷冷地盯着来者。只见这进门者,身躯粗壮,胡须茂密,高鼻深目,赫然是个胡人,更赫然……正是昔日武三思的走狗索元礼。因着实惹怒了二圣,甚至不等过了新年,梁侯就被贬出长安,阿弦本以为索元礼也会随之离京,又加上户部多事,自身历险,竟未在意此人,再想不到竟会在此相遇。却见索元礼向着武懿宗行礼,神态恭敬,却仿佛很熟络一样。阿弦越看,心中那股怒意竟压不住,杯中的酒洒出,湿了衣袖。李贤早留意到她神情不对:“你怎么了?”那边索元礼寒暄完毕,回身欲落座之前,忽然转头看向阿弦。目光不期然相撞,阿弦心头一刺,却见索元礼盯着她,眼中透出奇异之色,这种眼神,就跟韶州之外,他盯着敏之的眼神一般。浑身有些发抖,阿弦只能强迫自己不去看他,低头盯着面前吃食。正在强忍,眼前影动,那个有些沙哑的声音道:“女官大人,小人这里有礼啦。”阿弦蓦地抬头,竟见索元礼走到了自己跟前。他越是靠近,阿弦心头的那股不适感就越发浓重,恨不得让他快滚,偏偏索元礼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阿弦终于问道。索元礼道:“是女官先看着小人的,小人以为女官有什么吩咐。”阿弦冷道:“我的确有吩咐——叫你快点滚开。”索元礼一愣,旋即笑道:“小人遵命就是了。”他拱手作揖,后退之时又道:“啊,对了,梁侯离京之前曾交代小人……”阿弦道:“交代你什么?”索元礼思忖说道:“梁侯说,他虽跟周国公有些不睦,但毕竟是亲戚,绝不会对他不利,有些人或许有些误解,梁侯让小人继续追查此事,一定将真正的凶手绳之于法……”不等他说完,阿弦怒道:“混账!”纵身一跃,举手揪住了索元礼的衣领。索元礼本是要闪躲,谁知阿弦出手这样快,胡人便不再躲避,眼神阴鸷笑容狰狞:“女官好身手,只是这样是做什么?”“明明、明明就是……”胸中那团怒火,就像是贺兰敏之自焚那夜的烈焰般升腾,再也按捺不住。就在此时,身旁李贤起身道:“阿弦。”被李贤打断,那边武懿宗跟陈基也走了过来,武懿宗皱眉道:“这是怎么了?”陈基扫一眼索元礼,回头问阿弦道:“出了何事?”索元礼看看陈基,又看向武懿宗,笑道:“进忠伯,我可并没有想要在你们的酒席上闹事,是这位女官大人先动的手。”李贤在旁道:“也没什么大事,言差语错而已。”陈基道:“阿弦……”忙又改口,“女官,有什么话好说,不必如此。”武懿宗双眼里阴晴不定。阿弦咬牙盯紧索元礼,心头水火交加,直到李贤抬手在她手腕上轻轻按落:“阿弦。”听着他温和忍让的语气,阿弦松手。索元礼倒退一步,笑而不语。阿弦冷冷看他一眼,一言不发,转身快步往外。李贤道:“阿弦!”向着武懿宗匆匆拱手辞别,跟着出外。---且说李贤追着阿弦出门,问道:“怎么忽然就闹翻了?”阿弦道:“殿下,不关你事。”李贤拦住她道:“有什么不能跟我说?”忽见陈基从内而来,阿弦皱眉,当即翻身上马。李贤见状,忙也叫人牵马儿来。正陈基赶了出门,上前握住缰绳:“你方才是怎么了?”阿弦道:“请松手!”陈基问道:“无缘无故跟索大人闹什么?”“我没跟他闹,也不是无缘无故,我跟他……不共戴天。”阿弦深深呼吸,又冷笑说:“对不住了,大好的日子在贵府生事,不过贵翁婿同索元礼关系不错,想必不会在意这点小事。”陈基一怔。阿弦道:“松手!”用力一抖缰绳,回身打了一鞭。马儿往前急奔,陈基只得松手,退步让开。忽然马蹄声又响,原来是李贤打马追了上去。又大吃一顿长安城外,古道离离。因为官道上来往车马人流频繁,地上的雪早就被踩的化为乌有,只有路边上还雪白皑皑。暖阳把雪晒得花了些,北风又将微化掉的雪吹成了冰,日光下反射着凛冽的冷光,有些刺人的眼。阿弦眯起眼睛,望向远处。雪后天晴,远处的山峦层叠显得格外清晰,山的脉络像是人的骨骼血脉,历历可数。阿弦若有所思问道:“殿下,那是什么山?”旁边的沛王李贤却并未回答。阿弦回头,却见李贤正望着自己:“殿下?”她疑惑地又叫了声。李贤如梦初醒,目光才从阿弦脸上移开:“啊……你说什么?”阿弦道:“我问殿下前方是什么山。”李贤定了定神,抬眼看了看:“哦,那是终南山。”阿弦喃喃道:“原来真的是终南山,我还以为是华山呢。”李贤一笑:“华山在长安城东边,比终南山陡峭很多,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了?”阿弦道:“听说武德的时候,高宗……陛下在终南山修建了宗圣宫,且又有很多高人在那里隐居过,所以有些好奇。”李贤道:“这倒是,当初高宗太祖太原起事的时候,终南山的岐晖道真人多有相助,所以高宗太祖甚是推崇。之前圣祖老子,尹喜真人,姜子牙,赵公明,还有有名的商山四皓,以及汉张良等都在终南山隐居过,说这些你大概不太知道,但有个人你一定熟悉。”阿弦听得怔怔的:“是谁?”李贤道:“就是老神仙孙思邈,传说他也隐居在终南山。”阿弦展颜一笑:“原来是孙老神仙,我当然知道。”瞬间便想起了卢照邻卢烟年……多日不得他们的消息,也不知情形如何,但当初看见卢烟年下车同卢照邻四目相对的那个瞬间,就仿佛是最好的开始跟结局了。世间本来就多坎坷,两个人能真心安稳地长相厮守,何其艰难又何等珍贵。阿弦叹息。李贤怔怔然看她露出笑容,在这般蓝天白云之下,清雪层峦之上,双目如最透彻的晶石般熠熠生辉,那笑里却依稀透出几分怅惘,恍迷了他的眼。阿弦喃喃又道:“老子,真人,姜子牙……原来有这么多人隐居过,殿下你知道的真多啊。”“啊……”李贤勉强移开目光,不敢再看。阿弦环顾四周,打量着雪后原野,心头阴霾渐渐散开:“我一时冲动,怎么殿下也跟着我出城了?”李贤道:“你发怒走开,叫人怎么放心?”阿弦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难道殿下怕我会打了第二个李洋?”李贤一怔,旋即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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