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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瓣抖了抖,阿弦忽然想起白日韦洛义愤填膺地控诉她“殴打报复”她的兄弟。没想到……阴差阳错,真相呼之欲出。崔晔缓缓道:“您该将此事告知我。”“这种男女之间争风吃醋的事,你几时也如此感兴趣了?何况……”康伯不以为然,又半愠道:“若不是你对那丫头留情太过,连韦家之人都看了出来,他们怎会安排那些地痞为难她?”崔晔眼神一沉。康伯又道:“不过如果这韦氏一家跟府里无关的话,我也懒得理会,但若真的闹出来,连带府内也要坏了名声,是以我才教训了那叫韦洵的小子,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阿弦听到这里,终于明白。怪不得韦洛那样仇恨自己,上次雪天她从户部返回,路上遇到几个人无理纠缠,却被她打散。后康伯及时来到,告诉她此事自会处置,不必她理会,阿弦因相信这老人家,因此也并没有追问。没想到,居然是韦家的人干的,而且听他们的口吻……原因居然是“争风吃醋”。回想那时,就连阿弦自己对崔晔的感情都还懵懂迷惑呢,怎能想到居然有目光如此“犀利”的旁观者,居然会把她当作情敌眼中钉?甚至不惜动用如此下作手段对付?一时间阿弦简直不知该为哪一点惊奇或者吩咐:是韦氏的“机警过人”?“出手不凡”?还是吃亏后的……“倒打一耙”?这世间真是风云变幻,颇为魔幻。崔晔的声音却仍是淡而静,道:“从我请您帮我照看着阿弦开始,但凡跟她有关的,我都不想错过。”“哈,”康伯忍不住笑了声,竟道:“你真的是为了她神魂颠倒了么?”“康伯。”崔晔静静地出声阻止。康伯敛笑,盯着崔晔片刻,复沉声道:“既然如此,有些话我也不得不说了,从您先前在长安吐血重病,却不惜千里迢迢赶去括州见她,到前些日子不听我的劝诫、夜不归宿守着她……这一件件糊涂之极的事,简直不像是你能做出来的,但偏偏……”“康伯。”崔晔再度出声,眼神微冷。---康伯凝视着他的双眼,噤声。也正是崔晔开口的瞬间,花园门口有人道:“人可在里头?快叫他出来。”隐隐是崔夫人的声音。康伯当然也听见了,两人沉默相对,片刻康伯道:“我该回去告诉虞娘子今夜女官留宿的事了,昏迷不醒也要隐瞒么?”“隐瞒。”康伯拱手,后退一步。他转身欲行,才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向崔晔道:“你总该知道,这并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身家跟生死性命。”这一句,重若千钧般扑面而来,令人窒息。崔晔并未回答,康伯的脚步声远去。阿弦愣愣地,张口结舌。花园门边儿崔夫人又仓皇着急地说道:“不必去请了,我过去就是。”崔晔听到这里,双眸微微一闭,转头看向“牡丹”。阿弦本正被崔晔跟康伯的对话震撼,无法反应,被他目光扫到,才又反醒过来。正不自禁地汗毛倒竖,崔晔却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便拔腿往前去了。“阿、阿叔……别……走……”阿弦试图叫他,但只有她自己能听见自己的声音,且如此微弱,如此气虚。这瞬间,崔晔已经走开了,风中隐隐传来他的声音:“母亲……”崔夫人抓住他:“出了这样大事,你如何有闲心在这……”渐渐远去,声响悄然不闻。花园里剩下了阿弦一个人。不对,应该说是一株花。“康伯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阿弦喃喃。“为什么居然还……说我是棋子呢。”无端地有些心慌。---崔晔虽下令将此事隐瞒,但如何能瞒得过崔夫人,原先只当阿弦陪着太平玩耍去了,只得由着她们去,谁知一去不回。直到心腹之人说明花园中出了事。来花园之前,夫人早也探过了阿弦。因外头并非说话之处,两人仍回房中,崔夫人才道:“发生这样大事,你不好生想法子,在花园里是做什么?我又听人说你不许去请御医,到底怎么了?”崔晔道:“母亲勿要着急,此事不必御医,也更不宜张扬。”“什么话!”崔夫人焦虑道:“阿弦昏迷不醒,我、我先前试着……去探阿弦鼻息,竟觉着……”急得几乎落泪。崔晔道:“母亲,黄公已经瞧过了,阿弦的身子并无什么大不对。”崔晔所说的“黄公”,正是崔府的一名账房先生,又因对医理颇有研究,平日里崔府上下有个头疼脑热,他一出手,往往便能药到病除。只要不是什么大症候,且除了崔老夫人等几位女眷外的其他病症,都是黄先生料理。崔夫人急道:“我越发不懂这话,黄先生虽然能耐,到底比不得御医,你、莫非是怕事情张扬后连累了府中,所以才封锁消息……”“儿子怎会这样做,”崔晔摇头道,“母亲难道不知道我的心,如果请御医能让阿弦好起来,我怎会有半刻犹豫?”崔夫人略松了口气:“听你的意思,是想到好法子了么?”崔晔道:“本是想请窥基法师,不过法师云游天下不知所踪,但我方才已又想到一人了,不过这人脾气古怪,需要我亲自去请。”“请请请!”崔夫人一叠声地说,又问:“是什么人?”崔晔道:“母亲可记得,之前为陛下将风疾治好了的那个人么?”崔夫人一怔,却又很快转怒为喜:“是他?若真得此人,那阿弦一定无恙了!”---崔晔安抚了母亲,又叫人把崔升唤来。——“我要连夜去曲池一趟,虽会尽快赶回,却也无法定论,家中一切你且照看好了,尤其是阿弦之事,不许人私传。”“去曲池?”崔升一怔。曲池坊在长安城的东南方向,已经是最偏僻的地方,靠近城门处了。崔升惶恐道:“夜间风大寒气甚重,去曲池又远,哥哥之前的风寒才好,本该好生保养,不如我代劳前去。”“不必。”崔晔说罢起身,又道:“对了,我已吩咐人看守院子,在我将人请回来之前,严禁任何人去动那棵牡丹。”“是。”崔升答应,又忐忑道:“哥哥,阿弦的事,公主跟沛王殿下是亲眼目睹的,他们回宫之后……”“我已交代了沛王跟公主,无妨。”崔升见他胸有成竹似的,略松了口气:“哥哥可有把握救治阿弦么?”崔晔道:“只要我请的人到,一定无碍。”正犹豫着问是去请何人,崔晔已道:“家里的事就交给你,若有差池,唯你是问。”吓得崔升一个愣怔,竟忘了问。刹那间,崔晔已披了大氅,边系带子边往外而行,崔升忙上前帮他整理。送了崔晔出门,崔升在门首呆立片刻,转身入内想再去看一看阿弦。将到之时,忽然想起崔晔说是去“曲池”。“曲池?曲池……”崔升若有所悟:“难道哥哥是去请他?”正在寻思,便听有人问道:“你在念叨什么?”崔升回头,却见是袁恕己立在前方,——原来方才袁恕己在房中探望阿弦,不多时崔夫人却又来到,袁恕己才退了出来,正惦记着再去找崔晔,却碰见崔升心事重重而来。袁恕己又问道:“你哥哥呢?”崔升道:“方才出府去了。”袁恕己想到先前崔晔所说去寻窥基的事,疑惑:“窥基法师不是不在长安么?他这会儿出门做什么,如今夜深已经关了城门,又不能出城去了。”崔升道:“并不是出城。”“不是出城?那是去哪里?”袁恕己越发疑惑。---夜深人寂。阿弦抬头,却见月明星稀,天旷地阔。“原来当一棵花草是这样感觉。”阿弦感叹,想抱住自己有些发冷的肩,两片叶子却无力地一抖而已。“虽然清闲,但也有些太过身不由己了,”阿弦左顾右盼,有些担心,“如果遇到了一个手快的,一把拔了去或者折断了,都没有地方说理去。”想到之前被袁恕己掐着,阿弦叹了声:“幸亏没有死在少卿手里,不然更是冤枉极了。”她喃喃自语,这世间却只有她自己能听见自己的声音。不禁打了个哆嗦,阿弦道:“这里真安静啊,居然一个人也没有,连个鬼都没有。”仿佛是为了回应她的召唤,夜风拂过,阿弦眼前多了一道飘忽的影子。“咕咚”,咽了口唾沫,“不会这样灵验吧……”这来者眯起双眼,俯身看着阿弦,盯了半晌,忽地哈哈大笑起来。阿弦诧异,继而叫道:“周国公!你笑什么!”原来这来者居然正是做了鬼的周国公贺兰敏之,敏之大笑数声,俊脸扭曲,又笑道:“你怎么变成了这个鬼样子?”阿弦吃惊:有生之间非但会变成一枝花,而且会被一只鬼嘲笑“鬼样子”。“怎么样!”横竖无法变化回去,更加无法逃避,阿弦索性破罐子破摔,“难道不好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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