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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懿宗道:“女官实在是二圣跟前头一号的红人,又是卢家认作义女,又是赐婚给崔家,这可都是世家大族,我看皇后是费尽心机给女官找两个最大的靠山呢。”阿弦见越发说出古怪的话来,因直接问道:“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武懿宗道:“也没什么意思,就是不知道女官到底有什么了不得的通天手段,讨二圣如此欢心,居然还特赐了掌事女官,随你自由出入宫门,想我们这些虽然勉强称得上一声‘皇亲国戚’,都没有如此殊荣呢。”说话间,武懿宗垂眸,目光在阿弦腰间的御赐紫金鱼符之上掠过,眼中又是垂涎,又是憎恨。玄影在阿弦身旁,昂首向着武懿宗狂吠数声。武懿宗背后的影子却隐隐晃动,似乎将闪身出来。阿弦摸不透此人心意,只听着这口吻很不好,且话不投机,何必强说。又见玄影也躁动,鬼影摇曳,于是拱手:“若无别的事,告辞。”武懿宗嘿嘿笑了两声,望着玄影道:“前几日看到这狗儿在我那府里,后来就跑的不见了,还以为走失了呢,它倒是命大呀。”阿弦听到这里,脚步猛然止住。玄影的狂吠声中,阿弦眼前所见,却是在武懿宗府内,几个仆人围着玄影,又的叫“打”,又的叫“捉住它”,吵吵嚷嚷,步步逼近。玄影狂叫之中,台阶上一个人却冷冷地瞥着这一幕,道:“不要放走了这畜生。”阿弦猛然打了个寒战,回头看向武懿宗。武懿宗冷峭一笑,自要转身走开,阿弦却道:“留步。”她不等武懿宗站住脚,早已经走到对方面前。不由分说,阿弦一把揪住武懿宗的领口。武懿宗大惊,想不到阿弦敢如此:“你干什么?”大概是阿弦怒意勃发,煞气冲折,她走到武懿宗跟前的时候,那鬼影竟一闪消失了。阿弦顾不得去理会,只咬牙道:“不要以为你对玄影做过什么我不知道,它命大无事就罢了,你要是敢再伤它一根毫毛,试试看!”武懿宗脸色铁灰:“你敢这么对我说话?”“我管你是谁,就算今日不是你,是天王老子伤害玄影,我也是同样这么说话!”阿弦说罢,又道:“你要是对我有什么成见,只管对着我来,别用下三滥的手段欺负不会说话的狗子!”阿弦说罢松手,武懿宗踉跄后退两步,小眼睛里越发射出愤恨的光芒。既然挑明了,阿弦也不再顾忌,冷哼了声,带着玄影自去。往公房回来的路上,阿弦想起那日桓彦范送玄影回来后,两人所说……此刻才回味过来,桓彦范当时已经话里有话了。那会武懿宗意欲对玄影不利,玄影拼命逃了出来,大概正逃命中,被桓彦范撞见了,但他是个精细之人,不肯对阿弦明说,免得有挑拨跟武氏皇亲之间关系的嫌疑。阿弦后知后觉,心里发凉,进门后蹲下地,抱紧玄影,片刻也不想放开。所以在今夜回到怀贞坊,发现陈基俨然到访的时候,阿弦再度想起桓彦范说的话,这会真是字字珠玑犹如真理。陈基见阿弦脸色不对,却仍带笑道:“我养了这几日,才好了些,便过来瞧瞧。”说着又叫玄影。玄影略微迟疑,终于又跑向陈基身旁。阿弦看的心酸,狗子的心才最单纯,只要认作是自己的主人,就算曾“无意”中害过它一次,也并不记在心上,再次见了,仍旧撒欢亲近。阿弦喝道:“玄影,回来!”玄影正跑到陈基身旁,听阿弦声音不对,便回过头来。陈基愣怔:“弦子……”阿弦勉强压住心中怒火,上前落座,道:“你来干什么?”陈基见她如此,早知道必有内情,这“内情”他似乎也能忖度到几分:“上次我带玄影回府,因为养伤一时没看好它,几乎害它出事,我放心不下……”阿弦冷冷道:“不必了,如果真的出了事,你再来也是枉然。”陈基道:“弦子……”阿弦忍无可忍:“河内侯为什么针对我?为什么要害玄影?”陈基见她果然都知道了,低头道:“这件事我也是慢慢才清楚的,原来玄影在家里的时候,不慎伤了内人……她那人爱哭诉,所以丈人就……”阿弦屏住呼吸,最终摇头道:“好,原本是我的错,我本来就不该放心大意地把它交给你。”陈基涩声:“抱歉。”“不要跟我说这个,”阿弦看向玄影,“你知道我容不下有人伤害它。”玄影好像嗅到他们两个不快是因自己而起,在阿弦说到这里的时候,玄影仰头冲着她咧嘴伸出舌头,作出一个类似笑的模样,仿佛在安慰她,看的阿弦很是鼻酸。“好了,你该走了。”阿弦不想再说下去,垂眸送客。陈基迟疑了会儿,缓缓起身,临出门前他说道:“虽然知道没用,但我还是要说一声对不住。”直到陈基出门,阿弦才转头看过去,但就在目送陈基下台阶之时,她的目光所及,却又看到了那个青面散发身披血衣的影子,附骨之疽般跟在陈基身后。阿弦打了个哆嗦,待要叫住陈基,他却已经上马去了。后几日,阿弦暗中打听,听闻陈基并没有什么病痛之灾,倒也罢了。天气越发转暖,柳丝初长,有融融春意。是日休沐,阿弦跟高建得闲吃酒,无意中高建同她提起此事,因说道:“虽然差点害玄影出事不对,但是陈大哥在府里实在是有些憋屈。”阿弦淡淡道:“什么憋屈,是皇亲的贵婿,自己千挑万选的。”高建道:“虽看着风光,但河内侯那个人,实在是心地狭窄,照我看嫂子倒是个好的,只是捱不住河内侯总是挑三拣四地说大哥的不是。”阿弦不耐烦说这些,高建见左右无人,低低又道:“我再跟你说一件机密的事。”“机密?”阿弦诧异。高建道:“我听说,先前大哥跟嫂夫人吵了一架,吃醉了后跟一个府内的丫头……后来这件事给河内侯知道,不由分说把那丫头折磨死了……”阿弦一惊:“什么?”心底蓦地闪过了那个跟在武懿宗身后的女鬼影子。高建叹道:“这摆明是杀鸡给猴看……对了,你可不要说出去,更不要提是我说的,我可不想得罪那个阴狠毒辣的河内侯,这种人惹不起,只该远远避开,唉,可惜了陈大哥……”---阿弦同高建离开酒楼,就见街头一队禁军呼啸而过,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路人纷纷退让街道两侧。高建道:“这是怎么了?”旁边一名路人道:“听说是遣唐使的驿馆出事了。”阿弦忙问:“不知何事?”那路人却也不知道,只是摇头。两个人张望之时,就见又有一队人马汹汹而来,当前两人,同样衣着鲜明,一个是南衙禁军的统领陈基,另一个,却是大理寺的袁恕己。高建忍不住叫道:“陈大哥!”陈基一眼看见,又看阿弦也在身旁,便生生勒住马儿。袁恕己回头扫了一眼,同阿弦一点头,仍是去了。这会儿高建硬拉着阿弦靠前,高建问道:“大哥,出什么事了?”陈基低低:“说是遣唐使里有人阴谋作乱,事态严重,是天后亲自下旨,我跟袁少卿奉命前去看管,旨意上说不许向外头传播此事。”他知道不便久留,即刻又道:“我先去了,回头再说。”知己袁恕己来到崇仁坊的遣唐使驿馆,早有禁军先行队伍将驿馆团团围住,严禁任何人靠近以及进出。正下马打量,身后陈基赶到,负责看守的统领上前禀报驿馆内外情形。陈基道:“所有人都在了么?”统领道:“先前询问过差官,但凡在城内的遣唐使,除了一个人,其他的都在。”陈基问道:“正使跟副手都在,那谁不在?”统领道:“是。不在的那个是阴阳师阿倍广目。”袁恕己闻言,顿时想起那日在街头,目睹的那妖异的倭人用什么障眼法耍弄蝴蝶的场景,便轻轻哼了声,回头吩咐大理寺差官道:“去查阿倍广目人在何处,尽快带到大理寺。”陈基忙道:“少卿吩咐他们低调行事,切勿哄闹。”袁恕己一点头,负手往驿馆内走去。陈基不以为忤,回头跟大理寺众人道:“事关外国使臣,行事切记要谨慎。”如今驻扎长安城的四夷八方来朝使者,大大小小算起来也有几十个国家,他们的使者聚居长安,若有风吹草动一早便会知晓。自古以来两国之间的关系最为敏感跟重大,所以这一次官兵围住驿馆,只说是有个巨贼潜入馆中,为保护使者所以才派了侍卫前来看护而已。且说袁恕己迈步入内,驿馆的差官忙来迎接,引着入内,又道:“大人,到底是什么样的贼徒,竟要劳动大理寺跟金吾卫的大人?”倭国的遣唐使来了两年,按照预计正常安排,如今春暖花开,再过半月就是他们启程回国的时候。早在年前,遣唐使们就开始紧锣密鼓的忙碌,为启程之日做准备,没想到就在这节骨眼上,竟会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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