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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第2页）

&esp;&esp;陆瑞年就是这样。

&esp;&esp;刚醒过来的时候老爷子红光满面，一双眼睛亮得惊人，他嘴里呜咽个不停，捏住陆晚手腕子时劲儿也大，还含混不清地念着“晚晚”“晚晚”。

&esp;&esp;陆晚被突如其来的喜悦冲昏头脑，全然忘了回光返照这一说，就这么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迎来了永远的分离。

&esp;&esp;吴峥赶到的时候，陆晚已经开始料理陆瑞年的后事了。

&esp;&esp;对于陆家这种亲戚繁多、人情往来复杂的大家族，钱财和外来人在一场葬礼上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布置灵堂，安顿遗体，通知亲属，联络街坊，应付人情世故……陆晚像个陀螺似的不眠不休，亲力亲为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半点错漏没出。

&esp;&esp;用疼爱与保护换来的天真无邪确实是一种幸运，但这种幸运往往都脆弱且不堪一击。

&esp;&esp;包括吴峥在内的所有人之前还担心陆晚能否熬得过去，当下他们却发现，之前被长辈护在羽翼之下的她并不是一朵娇花，而是株被现实拔苗助长，却也极有韧性的修竹。

&esp;&esp;陆瑞年生前乐善好施又热心快肠，但凡有亲戚朋友落魄了来家里打秋风，他都会拿出最好的酒肉收留招待，临走前还会找遍借口塞点钱在人手上，连面子都帮人顾及到——这样一位老人家的葬礼，撇开祁陆阳拿钱堆出来的排场，远远近近赶来吊唁的人一拨接一拨，各个脸上都带着最真切的悲恸，把灵堂挤得是满满当当。

&esp;&esp;按章华县这边的规矩，逝者的直系晚辈必须跪在灵堂遗像前方，只要来人吊唁就要磕一个头回去，恭恭敬敬地收好对方的情义。

&esp;&esp;于是，陆晚跪了整整一个白天，也磕了整整一个白天的头。

&esp;&esp;在场的亲友街坊们都劝她不要太较真，毕竟没有人会为难一个无依无靠独挑大梁的小姑娘，等有同族长辈来的时候再做做样子就行了。陆晚推拒：

&esp;&esp;“我爷爷一直都很好客，为人又重规矩。大家真情实意地来他送一程，我自然得招呼好了，不能丢老爷子的脸。”

&esp;&esp;一身黑衣、头戴孝布的陆晚胳膊上还別着圈黑纱，苍白的脸上有几分不常见的伶仃之色。

&esp;&esp;可说这话时，平日里娇蛮可爱的小姑娘表情郑重，有理有据的，每个音节都落地有声。陆晚这副好强又能干的样子，像极了年轻时的陆瑞年。

&esp;&esp;周围人心里感叹着陆家家风，嘴上便也不好多劝了。

&esp;&esp;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esp;&esp;东寺街78号院里这间小客厅布置成的灵堂光线不算好，跪在遗像前的陆晚低垂着头，身体偶尔晃两下，似乎风一吹就会倒。

&esp;&esp;除了早上在吴峥的劝说下勉强吃了点东西，她一天下来连口水都没喝，是忙，也是没心情。再加上这几天应接不暇的各种事物磋磨，陆晚原本圆润秀丽的下巴瘦得尖削，临近脱相的边缘。

&esp;&esp;在低血糖造成的迷蒙中，陆晚看见一双簇新精致的男士皮鞋停在自己眼前，明明外面下着雨，这人的鞋上却一点泥渍都没有。

&esp;&esp;等对方跪了下来，她习惯性地跟着往前一趴。头脑发晕没控制好力道，咚！陆晚重重地磕了一下。

&esp;&esp;勉勉强强抬起上半身，陆晚却发现对方还保持着磕头跪拜的姿势，久久没有起来。

&esp;&esp;元神归位，她终于认出了来人。

&esp;&esp;对着陆瑞年的遗像，对着憔悴疲惫的陆晚，祁陆阳也不知道自己一口气究竟磕了多少个头，似乎磕多少都不够。

&esp;&esp;一天一夜几次转机，东西半球两边奔波，他这才终于赶到了章华，回到了梦中的家。

&esp;&esp;进门，祁陆阳就看到一个单薄的姑娘正在认认真真地履行着孙女的职责，她额上的皮肤红彤彤一片，嘴唇也失了血色，流光溢彩的眼睛里只剩下疲倦与茫然。

&esp;&esp;祁陆阳的心募地一缩，阵阵绞痛。

&esp;&esp;诚然，满屋子人一大半都是赶来帮忙的，却没谁能真正地帮到她。他想，他也许做得到，他也必须做得到。

&esp;&esp;顶着陆家人各异的神色来到养父遗像前，祁陆阳没脸多说话，他只是跪下来，把额头撞得生疼，疼到麻木。

&esp;&esp;做完这些，祁陆阳起身找长辈要了孝布和黑纱戴好，走到陆晚身侧跪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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