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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良大概是在十点左右才发现祁放的十几通来电,那之前他一直跟同事们在工地忙碌,非常吵闹,根本听不见那点铃声,后来他惦记着梁家那少爷要会不会找他,拿手机出来一看,才知道祁放已经打了他一个多小时电话了。他做这一行二十几年了,自认为还算兢兢业业,如果不是自己年轻时荒唐了那十几年,现在早就不是一名普通园艺师了。年轻时他好赌,父母留下的丰厚家产,尽数丢在赌桌上了,最后弄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全是咎由自取。唯一庆幸的是在那期间他遇到了刚上大学的祁放,祁放做了一份在场子里打扫的兼职,人很机灵,常常跟在他屁股后面捡他玩剩的,就这么有过一段际遇,后来自己去外地逃债了就断了。之后再见到人,就是两年前了,在他最落魄的时候。没想到他已经留学归来,是名堂堂正正的内科主任了,不但一眼就认出了他,竟然还愿意借他钱还那笔不小的赌资,虽然很久以前就知道这个人不错,但真正受了恩惠,还是感叹自己的幸运。只是他没有想到,祁放对他来此地工作的事,反应会这样大。他几乎是声色俱厉的命令他中断工作回去,而且是毫无理由的。他问他,是不是因为梁悦?我已经见过了。祁放一下子就跟泄气了的皮球一样了,他说,那好吧,看你自己怎么处理吧,你跟他爸爸那么像,他不会善罢甘休的,他是个偏执狂。他又问他,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起过,有人跟我长得那么像。祁放淡淡说,我并觉得不像。他隐约觉得祁放对他的感情特殊,可又不好说出来,再说人家对他是有恩的。所以自己也是很想早点离开,但一见到梁悦,所有的计划都没了,只想着别让这个小孩儿伤心。那次祁放跟他说,既然已经见了,那就是逃不掉的劫数,你自己好好处理,没事不要联系我了,那小孩疑心重,让他知道我们是故交,我麻烦会很大。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没料到祁放会主动找他。捡个僻静地方回电话过去,问什么事。祁放在那头冷笑:“我以为你跟梁悦在一起呢,这么长时间不看一眼电话。”蒋良说:“我在工地忙呢。”祁放说:“出来吃宵夜吧,我们聊聊。”蒋良怎么会拒绝,于是回宿舍换了身轻便的衣服,下楼时祁放的车早就等在楼下了。两个人在百乐门里找了个清静的酒馆儿,坐下来慢慢聊。祁放看起来心事很重,一连闷了好几杯,才问他:“最近经常跟他在一起?”蒋良啊了一声,给他倒了酒,没说话。事实上他很愧疚隐瞒了祁放一件很严重的事情就是他跟梁悦有了性接触,直觉告诉他一旦祁放知道这件事,后果会很可怕。“感觉怎么样?”祁放迷蒙看他。蒋良只有在他面前才敢说出实话来:“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他,比看到小杰还要亲,有种感觉好像我们有血缘关系。”“那是因为你跟小杰十几年不见了,况且他们母子都恨你。”“可我从来没有见过梁悦。”“梁悦本来就善于蛊惑人心,一个会跳钢管舞勾引自己的父亲的人,他对你亲,你自然就觉得亲。”这话听在蒋良耳朵里,他下意识就要反驳,可又找不到什么话。因为现在看来一切正如祁放所说,他遇到梁悦以后发生的事情都不在他控制范围内,他一见到他,就变得不是自己了。“不管他了吧,反正,再有半个月就回去了。”他自言自语,仰头把一小盅蕃薯烧喝干了。祁放笑了笑,问:“这段时间头还疼吗?”蒋良摸了一下脑袋,也跟着笑:“还好,很久不疼了。”他总不能说有一次疼晕在梁家餐厅里。对话停顿了一会儿,蒋良才突然冒出一句:“那个……欠你的钱,我还在赞,有一部分已经打进你的户头了。”“那个啊,不要紧。我不急着用。你不去场子里混了,对我就是最好的回报。”“呵,奇怪啊,现在我对那些一点兴趣都没有,去炒个股,还累得要死,真不明白为什么以前会犯那么大的错。”“……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什么意思?!”祁放凶狠的盯着他。蒋良说:“你想多了,我只是随便说说。”祁放依旧盯着他,直到窗外有个庞大的黑色的物体飞驰而过,轰的一声撞到了前头的店面里,外头一下子躁动起来。祁放被转移了注意力,侧身看窗外,那是辆的奔驰车,车牌号有些眼熟。没等他多想,蒋良却已白着脸忽的一下站起来,丢了一句:“叫救护车!”然后人就冲出去了。梁悦很少开车,有一回他给梁宰平当司机,结果梁宰平眼镜都被迎面来的风吹掉了,那之后他就被剥夺了开车的权利。幸好他自己也不爱开,有司机在,一路上他还能做点别的工作。所以他并不特别熟练刹车跟油门,一时踩错了,可以理解,况且他真没想把车撞进人家店面里。他只是有些困,尽管心里火的要命,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点走神,差点撞到人,幸好及时拉方向盘,只要没伤到人,毁点东西他赔得起。他想下车,可被困在安全气囊跟座位之间使不上劲,头又晕,还一直打哈欠。有人猛拍车窗,他眯着眼看,是一脸惊慌焦急的蒋良。那样惊慌焦急的表情映入眼里,使梁悦突然有了试探的心思,这个看起来丢失自我丢失记忆的男人还能为自己付出多少关心,换个说法,他能在多大程度上接近梁宰平。他在车门打开时闭上了眼睛,身体歪一边,倒在那个熟悉的怀抱里。蒋良从来没有这样紧张过,一瞬间他觉得全身冰凉心脏都要跳不动了,他跪在地上,把梁悦半抱在怀里,轻轻拍他的脸,压着惊慌呼唤:“悦悦?悦悦?!”得不到回应,他着急摸索他的四肢身体,摸他的脑门头发寻找伤处。祁放在他背后说:“别紧张,你这款车子的安全系统一直很受好评,只是撞破个灯而已,他不会有事,或许只是受了惊讶晕厥而已。”蒋良已经仔细检查了梁悦全身上下,连一处擦伤都没有,腹部柔软平坦,应该也没有脏器损伤,他松了一口气,把梁悦抱在怀里,找了一处通风好一点的位置,等着救护车来,他不断的亲吻他的额头和脸颊,似乎是为了自己安心。祁放站在车旁边,与那受损的店主商量着赔偿事宜,不时回头看他们。处理完了,他走过来叫蒋良:“院长。”蒋良不解抬头看他。“好了不要耍我了。”祁放站在他面前,很平静。蒋良又急又恼:“你在说什么?!”“连自己的车牌号都记得,你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是谁。梁悦对你的洗脑很成功。”“……什么车牌号?什么洗脑?你在说什么?这是车祸啊!你不看看,比我跑得快救人的有的是!”“可他们没你紧张。”“那是因为我看到里面的人是梁悦!我跟你说过,我看着这孩子亲!”祁放没有说话,抿着唇看他们,听着救护车的声音靠近了,转身离开之前他说:“明天我来接你,我们去趟易医生那边,你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我不想你再回到从前。”梁悦睡着以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抓住的最后一个重点就是“易医生”这三个字,而且他终于记起来了为嘛自己会撞车,在接到宋文渊的电话之前,他吃了两颗安定。梁宰平走以后,安定是唯一能陪他入睡的东西,一颗早就不够量了,两颗确实管用,他不想睡也得睡了。急诊值班的谢纬阳如临大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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