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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节（第2页）

&esp;&esp;声势浩大的狂雨终于开始收敛下来，奔腾不息的宫墙水道也得了喘息的机会。

&esp;&esp;海晏殿内一片黑暗。

&esp;&esp;安定突然眼皮子一跳，不安地睁开眼，眼眸清亮，丝毫没有睡意。

&esp;&esp;官家对寝殿时常疑神疑鬼，也很难入睡，睡眠不足让他这些年越发苍老。

&esp;&esp;入了夜，海晏殿内不能站人，一旦睡下门口也不准点灯，更是不许走动，所有整个海晏殿格外安静，也格外黑。

&esp;&esp;幸好，不远处的凉亭四角，游廊两侧都还挂着小灯，狂风暴雨后，还留下几盏宫殿，影影约约照亮半个外殿。

&esp;&esp;安定盯着屋檐下窸窸窣窣往下落的水滴，好似一串串掉了线的透明水晶。

&esp;&esp;电闪雷鸣终于收了吓人的架势，屋内一直辗转发侧的官家也终于安静下来。

&esp;&esp;偏殿歇着曹忠，曹忠已被特许在偏殿休息，至今已有半个月了，守门的小黄门已经睡死过去了。

&esp;&esp;安定动了动发麻的脚，收回视线，眉眼低垂，只是盯着金砖地面上的水渍发呆。

&esp;&esp;今夜官家在海晏殿请了政事堂的宴同知，枢密院的曹同知一同商量西北和西南战事，燕舟难得强势，很快就定下方案，宴清退下时，他甚至看到官家嘴角那抹得意的笑。

&esp;&esp;安定愣愣看着他，却像是第一次认识面前之人。

&esp;&esp;他八岁跟在官家身边，如今都要四十年了，那时候的官家还是先帝最不受宠的皇子，每日都战战兢兢，得到一点赏赐都能晚上笑醒，只需要一点点就能满足。

&esp;&esp;他有些胆小，也有些中庸，读书不上不下，可他也是一个连刀也不敢拿的人，捡了受伤的鸟会小心照顾的人。

&esp;&esp;那今日坐在高位上的人到底是谁。

&esp;&esp;少年腼腆的容貌在暴雨闪电中终于逐渐退去，露出里面这个虚弱狰狞的面孔。

&esp;&esp;他永远记得韩铮死后那一个月，官家夜夜都会哭，都会跟他说——我是迫不得已。

&esp;&esp;人人都道韩铮温柔，可韩铮却是实打实的一个有经天纬地之才的强势之人。

&esp;&esp;官家惧他，不足为奇。

&esp;&esp;安定虽然心中失望，但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小孩，还是心软，只能日日安慰他——韩铮是自找的。

&esp;&esp;可现在呢。

&esp;&esp;安定缓缓伸手接过屋檐下的雨珠，冰冷沁入骨髓。

&esp;&esp;他到底什么时候变成现在的样子。

&esp;&esp;这些年党同伐异，他可以安慰自己说是为了权力的必走之路，可那些三十万北伐军，十万襄阳百姓，之后还会加上八万应天百姓。

&esp;&esp;他们不是奏折上轻飘飘的数字啊，走近了瞧，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esp;&esp;安定突然打了个哆嗦，只觉得浑身一阵风刮过，莫名激起身上寒颤，摇曳的灯光就好像有成千上万的人躲在暗处看他。

&esp;&esp;怪不得，官家不愿点灯。

&esp;&esp;他靠在红柱上，缓缓闭上眼，可心中还是安慰自己说道——没事的，只要大长公主死了，不会有下次了。

&esp;&esp;——官家也曾是个心软的人。

&esp;&esp;“统领……”

&esp;&esp;“同知……”

&esp;&esp;“来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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