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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第2页）

&esp;&esp;东厂的刑狱有流水一样的刑具，他们恼羞成怒之后将他折磨得几欲死去。宋也川多少次躺在满是血污的砖地上，看着头顶暗无天日的屋顶，都会恍惚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可他的内心深处太过于不甘，让他咬紧牙关硬撑着不肯低头。

&esp;&esp;而此刻，就在他觉得可以彻底远离那一切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早已是涸辙之鲋。

&esp;&esp;他的存在和微妙身份，便是他最大的罪状。

&esp;&esp;他可以成为任何人的棋子，只是因为他叫宋也川，流着宋家的血，坚持着藏山精舍的魂。

&esp;&esp;宋也川突然笑了，他的笑冷冷的：“不必说了，上刑吧。”

&esp;&esp;他冷漠的态度激怒了王鼎安，他上前一步，死死盯着宋也川：“你以为我州府衙门的牢狱是你们大内一样挠痒痒的地方么，来人！”

&esp;&esp;几个人将宋也川七手八脚地摁在了条凳上。杖刑分为两种，一种是臀杖，一种是脊杖。臀杖，顾名思义，便是扒掉衣服，用杖条打在皮肉上。虽皮开肉绽，但好在都是外伤，好生将养之后还是能恢复如常的。

&esp;&esp;脊杖却不同，隔着衣服用两三寸宽的杖条直接打在脊梁上。

&esp;&esp;杖杖带血，轻则断骨，重则丧命。

&esp;&esp;“你想好了？”王鼎安捏起宋也川的下巴问。

&esp;&esp;宋也川闭上眼睛，一言未发。

&esp;&esp;“很好，”王鼎安松开手，“三十杖。给我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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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缀满珍珠与翡翠的凤头鞋落在污迹斑驳的地面上，她穿着盘金绣孔雀纹比甲，颈下的赤金璎珞圈华丽而精致。传闻中说宜阳公主容色倾城，可比她容貌更让人难忘的，是她身上独属于公主的气度，只要她昂首站在那里，便是靡丽王朝的写照。

&esp;&esp;“殿下？”王鼎安从没见过宜阳公主，却对眼前这个年轻女子的身份深信不疑，他膝头一软，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此人大放厥词，对昔年叛党极尽谄媚，还请殿下明鉴。”

&esp;&esp;温昭明不愿理会他，她缓缓走到了宋也川的身边，他的血顺着条凳流到了地上，他的脊背被打得一片猩红。他无知无觉地垂着手臂，宛若一个失去生命的躯体。

&esp;&esp;宋也川的意识有些涣散，可依然强忍着疼痛微微抬起头。他的眼睛无法对焦到公主美丽的脸上，可他闻到了她身上熟悉的气息。

&esp;&esp;温昭明来了，他便死不了了。

&esp;&esp;他早已了无求生之意，而温昭明又这样想让他活。

&esp;&esp;温昭明拿起桌上的策论，眼睛一目十行，她环顾在场所有人：“你们都认为是他写的？”见众人沉默不语，温昭明走到宋也川身边，一把拉起他被冷汗浸湿的衣袖，让所有人都看到他手腕上狰狞的伤疤，“他的手毁在了东厂的刑狱里，这只手就连筷子都握不住，你们若有害人之心，做戏何不做全套？”

&esp;&esp;公主是冒雨前来的，身上带着淋淋的水汽，她的手这样热，握在他的腕上，牵动了他的伤口，让他下意识有些瑟缩。

&esp;&esp;几个捕快面面厮觑，而王鼎安面色惨白。

&esp;&esp;“抬他走。”温昭明站直了身子，她平静而暗带冷意的目光在王鼎安的脸上扫过，他几乎下意识的不寒而栗。

&esp;&esp;世人见过她最多的是公主的温驯与尊贵。温昭明是一个有些离经叛道的公主，她的温柔是她的武器，也是她为了保护自己的伪装。但她骨子里更多的，是肖似明帝的冷漠与杀伐。

&esp;&esp;王鼎安显然是怕极了，他跪倒在地，膝刑几步，把头磕得砰砰响：“殿下，殿下，我只照章办事，是段秦，段秦和我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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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隔着一帘雨幕，趴在车中的宋也川透过偶尔被风吹起的车帘，看向那个策马于车旁的年轻女子。她头上戴着一顶斗笠，衣服被雨水沾湿了几处，雨珠把她红色的衣服氤氲成暗红，像是几滴泣血的眼泪，而温昭明只顾策马浑然未觉。

&esp;&esp;“昭明。”宋也川叫了她的名字，他的声音很低很轻，在马蹄声与下雨声交织的黄昏里像是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温昭明没有听到，宋也川也并不想让她听到。

&esp;&esp;既醉以酒，尔肴既将。君子万年，介尔昭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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