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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他说喉咙疼,饭都不怎么吃得下,神色憔悴了,人也迅速瘦了,颧骨高高突起,但肚子却涨得像一面结实的皮鼓。
&esp;&esp;有天下午尚利军失禁了,醒来后发现床单湿了一片,他上下两片嘴唇剧烈地颤抖,神色慌张,好像这是一件天大的坏事。尚楚拿完药回来,他立即把被子捂得死紧,双腿牢牢并在一起。
&esp;&esp;“吃药。”尚楚说。
&esp;&esp;他吞下药片,尚楚看了看时间,医生给他开了利尿剂,这会儿差不多该去厕所排尿了,于是问:“厕所去不去?”
&esp;&esp;尚利军摇头说不想去。
&esp;&esp;尚楚回了个“哦”,坐在一边看书去了。
&esp;&esp;六月底天气炎热,病房里开了空调,门窗紧紧关着,空气不很流通,没过多久房里弥漫起一股淡淡的腥臊味。
&esp;&esp;“谁上厕所没冲啊!”隔壁老太阴阳怪气地说,“整天大小便不冲干净,没公德心!”
&esp;&esp;“你他妈说谁!”尚利军苗乐尚楚一眼,梗着脖子回道,“说谁!”
&esp;&esp;老太哼了一声:“你心里清楚!”
&esp;&esp;尚楚去厕所看了,马桶和洗脸池都挺干净的,也没有异味,他以为是下水道的臭味,于是喷了点儿消毒水,关上厕所门,但房里那股味道还是没有散去,尚楚皱眉吸了吸鼻子,尚利军浑身一抖,两手紧紧按着被子边缘,手指颤个不停。
&esp;&esp;尚楚发现了他的异常,安静地站了几秒钟,然后拉上床帘,一手搭上被角。
&esp;&esp;“别、别别别”尚利军求他。
&esp;&esp;尚楚一把掀开被子,尚利军的裤|裆湿湿哒哒的,床单洇湿了一大块,浅黄色液体里参杂着一些血丝——他便血了。
&esp;&esp;“起来。”尚楚说。
&esp;&esp;“你先出去,”尚利军不敢看他,哆嗦着说,“你出去一下先。”
&esp;&esp;尚楚把拖鞋放到床边,眉头也不皱一下,平静地说:“你先起来。”
&esp;&esp;尚利军从床上站起来,尚楚把脏了的床单拆下来,又从抽屉里找出一条一次性内裤:“自己换。”
&esp;&esp;尚利军像是机器人似的,尚楚下一个指令他就跟着做,他去厕所给自己稍微清洗了一下,外头有人敲门,尚楚说:“开门。”
&esp;&esp;他打开一条门缝,尚楚给他递了个东西进来,是包尿不湿。
&esp;&esp;尚利军接过那包东西,又立即关上门。
&esp;&esp;尚楚面无表情地换床单换被套,换到一半时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他为什么要做这些?
&esp;&esp;他为什么要伺候尚利军?
&esp;&esp;就在这时,厕所里传来了极其压抑、极其痛苦的哭声。
&esp;&esp;尚楚一愣,把干净的床褥铺平。
&esp;&esp;-
&esp;&esp;尚楚回学校后也没什么时间和白艾泽待一起,白艾泽被学校推举去参加一个全国性的大学生刑侦大赛,忙着做各种准备;尚楚也忙,白天下了课就往医院跑,早上再往回赶。
&esp;&esp;他觉得自己就要溺死在这种无休止的循环里,尚利军的情况一天天变糟,大小便不正常,腹水严重,疼痛日益难以忍受,开始靠吗啡才能够获得点片刻喘息。
&esp;&esp;尚楚想的是账户里那些钱用完就不治了,他对尚利军也算仁至义尽了。他每天压抑着燥郁和火气给尚利军喂饭、把尿,忍受他的口臭和时不时的失禁,他做的够好了。
&esp;&esp;尚楚有时候也挺自我感动的,觉得自个儿值得一个全国十佳孝顺儿子,他挺乐观主义地想着万一哪天他的事迹被报道出去,就说贫困警校生一边上学一边照顾病重老父,然后鲜花掌声赞美纷至沓来,全国人民都夸他是孝子,嘿!不是挺光宗耀祖的吗!
&esp;&esp;但他晚上又常常梦见他妈,醒来后觉得自己这么做对不起哑巴,当初哑巴被尚利军虐待,他连一个屁也不敢放;现在这个虐待狂终于有报应了,他却忙前忙后地服侍着,真贱哪。
&esp;&esp;对于尚利军这种没医保又没重疾险的外来人口,得癌症等同于烧钱,住院费一天将近两百,一次腹水穿刺又要大几百,更别提栓塞术费用、射频费用、各种进口药的费用。医院问了他几次还要不要治,其实接着治希望也很渺茫了,住院的意义只在于维持生命,病人大出血或者急发疼痛的时候不至于再跑医院折腾。
&esp;&esp;尚楚原先的想法是账上的钱用完了就不治了,但每次最后关头他就是狠不下心,前前后后又找宋尧借了十万块。
&esp;&esp;有个晚上尚楚头疼欲裂,醒来的时候鼻血淌湿了一张卷子,他在厕所里洗鼻子,水很冰,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眼眶都凹陷下去一块。
&esp;&esp;最后一次了,尚楚咬着牙对自己说,真的是最后一次了,这次钱花完了就不再看了,他做的够多了,真的够了,尚利军要死就死吧。
&esp;&esp;尚楚瘦了不少,整个人好像就剩下一把骨头,中午吃饭也没食欲,吃不下多少,得要白艾泽盯着他才愿意多吃几口。
&esp;&esp;他在学校的时候,白艾泽几乎是寸步不离地陪着他,周三下午尚楚去上选修课,下课后发现白艾泽在窗外等他,尚楚强打着精神调侃道:“白sir,我又不是什么一级通缉犯,你成天跟着我也没赏钱领啊!”
&esp;&esp;刚才尚楚在里头打瞌睡,白艾泽看得清清楚楚,但他没说什么,揉了把尚楚的头发:“张奶奶还没回来呢?”
&esp;&esp;“什么张奶奶?”尚楚问,愣了几秒总算反应过来,赶紧打哈哈掩饰过去,“没呢,这老太太估计在农村玩儿嗨了,还得要好几天才回来接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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