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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从去年八月,萧始在白云化工厂中救出被爆炸波及,身负重伤险些丧命的江倦之后,就把他带回了宿安县的江家老宅休养,照顾了他足足五个月,可说是寸步不离,江倦虽然一刻都不曾忘记他们过去那些不堪的往事,对他的态度却在朝夕相处与真心实意的悔改中有所缓和,在那段日子里,两人感情也有所回温,至少那时,江倦还不是这样一副爱答不理的冷淡样,顶多就是摘了助听器装聋。
年节时姜惩两口子不请自来,和“娘家人”一起吃了顿团圆饭,就在大年三十当天,心情大好的江倦还一反常态允许他暖床了,当时萧始还以为老天终于开眼,在世界毁灭之前让他得到了救赎,结果初三一过,回门的前妻立刻翻脸不认人,趁着他出去养家糊口的时候收拾行李回了娘家,自此音讯全无,好似人间蒸发。
萧始知道他在年前得了雁息市局的调令,却没想到他真能这么无情,连句告别的话都没有就毅然决然地走了,所以才有了他千里追妻,不惜逆天改命做了法医这回事。
在认识宋玉祗之前,姜惩这个当了二十年饭都快吃不起的穷光蛋突然被从天而降的巨额遗产砸中做了富二代后,就带着他患有先天疾病的妹妹住在离市局不算太远的高档小区里,硬件设施一应俱全且相当高调,远远看着外部奢华装修的风格,萧始就知道是自己这样拿着死工资的工薪阶级不配奢望的豪宅。
没多一会儿到了地方,江倦把一张房卡扔到了前座,萧始摇下车窗给外面的保安一亮便顺利进入小区,他问:“应该有地下车库吧,在哪儿?”
“停什么车,把我放下你就可以走了。”江倦眼睛都没睁一下。
萧始夸张地嚷嚷道:“江副支队长,你也太冷血无情了吧!这么冷的天气里,我怕你路上不方便,好心好意把你送回家,你连邀请我进去喝杯茶都吝啬,你就算不担心我回去路上的安全,多少也考虑一下后续的检验工作吧!”
“给你三块钱去找个超市买瓶冰红茶将就着喝吧,我不喜欢引狼入室。”
“是吗?”萧始戏谑道,“那你怎么不在小区门口下车,还给了房卡让我们进门呢?”
“风大,怕冷。”
“可路过你住的那栋楼的时候你也没起来张罗下车啊,都下到车库里了你不还是稳稳当当趴着,前妻,你就别嘴硬了,天冷你人也冷,就是需要我这头恶狼暖床了。”
这回江倦没跟他犟嘴,低垂着眼帘不说话。
两人停好车后上了楼,江倦刷卡开门,在玄关脱了鞋后便扶着墙轻车熟路地摸进房间,萧始有些怪异地开了灯,“你怎么腿脚不方便还在家里摸黑,磕着绊着怎么办?”
江倦被灯光晃得遮了遮眼睛,“习惯了,这里的电费太贵,白住小惩的总不能再让他花钱,我在这里又不做什么,犯不着开灯。”
“你这人真是……不过也对,拿人手短,所以你还是赶快搬过来跟我一起住吧。”
江倦回头有些不解又理所当然地问:“难道拿你的就不手短了吗?”
“别总把我当成外人,我是你内人。”
那人干脆无视了这话,“下个月老房子就收拾好了,到时候我会搬回去的。”
萧始叹了口气,心知让他接受自己绝对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急也没用,便先放下了这回事,把江倦扶到沙发边上,直接愣住了。
这房子窗明几净,里里外外整洁如新,连颗多余的灰尘都看不到,偏偏客厅的一小片区域显得很凌乱,被子胡乱卷在沙发上,茶几摆满了药盒药板,说明书落在地上,滚倒的药瓶颤巍巍立在桌沿,散了几颗药片在外面,盖子已经不知道哪儿去了,整个桌面几乎都被纸巾团和碎纱布堆满了,上面还有陈旧的血迹。
很显然,这才是江倦真正住的地方,萧始推开卧室门看了一眼,果然,床单上没有一丝褶皱,可见住在这里的日子,江倦除了浴室之类必用的设施之外,活动空间就仅限于此了,难怪他不需要开灯。
“好好的床不睡,非要睡沙发,你到底什么癖好这么爱折腾自己,又不是换不起床品,实在不行我帮你把床也换了。”
他知道江倦并不是嫌弃姜惩,恰恰相反,是怕别人嫌弃他自己。
萧始已经习惯了养伤那些日子里江倦日渐低下的生活自理能力,每天都追在屁股后面收拾被他祸害成一片狼藉的家里,活像带了个还不懂事的孩子,一见这场面头都大了,自觉帮他收拾起了房间。
清理了垃圾之后,他又开始收拾桌上的药,身为医生的职业病让他血压都升高了,“阿倦!我虽然说过布洛芬是非甾体类抗炎药物,不会产生依赖性,但你吃的量也太离谱了,还有这个是要避光保存的,散在外面药性会减弱的,那个已经过了保质期了,你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
他一时激动,扯着江倦的领子就把人拎了过来,那人迷迷糊糊地靠在他身上,反常的反应让他觉着有些不妙,一摸额头,烫的吓人。
萧始赶紧把卧室的床铺好,空调调暖,又从柜子里翻出了电热毯,拎着姜惩那套比江倦身型大了些的睡衣出来,把江倦剥了个干净。
那人用茫然涣散的眼神看了看他,滚烫的手抓住他解自己扣子的手,有气无力道:“你干什么……放开。”
“都烧成这样了还以为我要非礼你呢,你把我当混蛋,我还怕把小兄弟烫萎呢,把手拿开!”
江倦瞪了他一眼,便要把他往外推,萧始忙改口说软话:“别别别,我道歉,是我说错话了,跟你做我恨不得能一夜七次干上三天三夜,怎么会萎呢,吃袋鼠精也得站起来啊。你都烧成这样了,就别跟我较劲儿了,我不糟蹋你,我就给你换件睡衣。”
江倦推拒着不肯,说死都不让萧始碰,偏要自己换,后者无计可施,只好借口去调卧室温度避开了。
他心里琢磨,为什么江倦这么抗拒在他面前暴露身体,以前似乎不是这样的,即使是养伤那段日子,他也是宁可自己疼得要死都不肯让他帮忙换衣服,难道只是因为他恨自己?
还是说……
萧始拿出手机,从相册里翻出一张江倦奄奄一息躺在担架上一动不动的照片,虽然身体被大片的血污浸染,但裸露的皮肤上还是能隐约看到遍布着许多淡色的凹陷性疤痕,呈圆孔状,直径只有几毫米,并且都是以两个为一组出现,距离约两公分。
——像是被某种动物啃咬的齿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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