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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节（第2页）

&esp;&esp;不是淡漠和疏远，而是忽然之间有了一些微妙的间距。

&esp;&esp;这种感觉生得潜移默化，又来得毫无缘由，闻时始终琢磨不清。

&esp;&esp;直到两年后的又一次仲春，闻时他们刚破完一个笼回到松云山，歇了没多久便上了山腰的练功台。

&esp;&esp;卜宁是个风一吹就倒的文弱体型，还是个喜欢操心的碎嘴子，一边沿着山石摆阵一边说：“我那天听师父说，等师弟及冠，咱们就可以下山去了，游历、收徒，入红尘。但我跟你们住惯了，一个人反倒孤单，要不咱们结个伴？”

&esp;&esp;钟思借着符咒乱弹风，给他摆好的阵型捣乱，一边应道：“行啊，你这小身板儿，一个人下山恐怕活不了几天。”

&esp;&esp;卜宁远远指着他，很没气势地警告他：“你再弹？六天后有大灾你怕不怕？”

&esp;&esp;“不怕，大不了我不下山。”钟思嘴上这么说，捣乱的手却收了，转头又来问其他两人。

&esp;&esp;庄冶有个诨名就“庄好好”，因为问他什么，他都是“好好好”，最没脾气。所以钟思主要在问闻时，毕竟他们每天最大的赌局就是赌这个冰渣子师弟究竟高兴还是不高兴。

&esp;&esp;可惜，这会儿的闻时刚好不高兴。

&esp;&esp;离他及冠还有一年，尘不到那句话他也听过几回。但每次只要想到“下山”，也许很久都不会再回来，他就有种说不出的沉闷和烦躁。

&esp;&esp;彼时庄冶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操着傀线练精准度，细细一根丝绵线打鸟、打鱼、打飘落的花瓣，打飞过的虫。

&esp;&esp;风声呼呼作响，很是吓人。闻时却避都不避。他垂着薄薄的眼皮，靠在树边，抿着唇理自己手指上的傀线。

&esp;&esp;“你怎么想？”钟思冲闻时的方向问道。

&esp;&esp;闻时眼也不抬，恹恹地道：“明年再说。”

&esp;&esp;“师弟，傀线甩出去，怎么样力道最巧？”庄冶跟着问了一句。

&esp;&esp;闻时依然没什么兴致，他只是刚好听到山道上有声音，顺手给庄冶做了个示范。结果傀线刚甩出去，他就怔了一下。

&esp;&esp;因为山道上拐过来的人，是尘不到。

&esp;&esp;那时候的闻时，傀术离封顶已经不远了。傀线以最刁钻的角度扫过去，速度快又有力，让都没法让。

&esp;&esp;于是，那几根傀线被尘不到抬手一拢，握进了手心里。雪白的棉线绕过他骨形修长的食指弯，又缠绕过无名指，垂落下去。

&esp;&esp;那是闻时拉锯

&esp;&esp;也许是灵相离体太久太久了，重新回到身体的时候会生出一种陌生感，一方排斥，一方牵扯，往来拉锯，受罪的就成了闻时本人。

&esp;&esp;他昏昏沉沉地睡了很久。

&esp;&esp;痛感断断续续，时轻时重，跟尘缘缠身时候的疼痛是一样的。以至于他有点分不清，那究竟是灵相入体带来的，还是回忆带来的。

&esp;&esp;但是所有的疼，都被最后那个痴缠暧昧的梦境覆盖了。

&esp;&esp;闻时醒过来的时候，外面也下着雨。

&esp;&esp;雨水打在窗玻璃上的响声，和打在松云山那间雅舍的屋顶有点像，闷闷的。到处都是雨水汩汩流淌，潮湿的动静沿着屋檐墙根、沿着耳蜗，流进骨头缝里。

&esp;&esp;一样是在夜里，房间里只有一盏灯，调得很暗，像当年的那豆烛火一样，无声无息地落下一圈光，不会晃眼。

&esp;&esp;但闻时还是抬手挡了一下。

&esp;&esp;他在手背下眯着眼睛，那点光就从他眼睫的缝隙里漏下去，在阴影中映出一抹亮色。

&esp;&esp;“醒了？”有人忽然开口。

&esp;&esp;是谢问。

&esp;&esp;他低低沉沉的嗓音跟雨声一样，在安静的房间里并不突兀。

&esp;&esp;闻时挡着光的手指却蜷了一下。

&esp;&esp;就在上一秒，他刚在回忆里听过这个人的声音，只是没这么清晰。

&esp;&esp;对方披着雪白的长衣，提灯倚在门边。山外滚着惊蛰的闷雷声，而他垂眸坐在竹榻上，满身湿汗，心如鼓擂。

&esp;&esp;闻时闭了一下眼，从床上撑坐起来。

&esp;&esp;他“嗯”了一声，算是应答谢问的话。

&esp;&esp;躺了太久，浑身关节都变得紧绷僵硬，动起来咔咔作响。闻时垂着头，揉摁着后脖颈。他抿着的唇色很淡，单从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更看不出来他在梦里想起了多少前尘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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