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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第3页)

&esp;&esp;青年内侍懒懒抬眸:“污了小爷的眼,待万娘娘出殡后,我自会滚回南京。”

&esp;&esp;朱祐樘看他一眼,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出口,只是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拍:“节哀。”

&esp;&esp;说了没两句话,他便走开了。

&esp;&esp;太子走了,张羡龄自然得跟在后头。她回头望了一眼,有些好奇。这样俊美的人,若在宫里当差,她绝不会没有印象。听太子刚才说话的意思,这一位多半是曾经在宫里,后来又被贬到外头去了。

&esp;&esp;她探寻的望向周姑姑,周姑姑贴在她耳畔轻声道:“前西厂提督太监汪直,如今贬到南京御马监。皇贵妃是他的旧主。”

&esp;&esp;张羡龄在宫里呆了这些时日,所见的那些太监,每一个都是四十岁往上的,哪里见过这般年轻的太监?更加惊讶了。

&esp;&esp;“可是,他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吧?”张羡龄低声问。

&esp;&esp;周姑姑望了一眼汪直的方向,叹息一声:“谁说不是呢?他四五岁就在万娘娘宫里了,万娘娘那时刚刚没了皇长子,待汪直极好,一如亲子。他人也聪明,十四岁的时候成了首任西厂提督太监,后来又领兵平定辽东。旁的内侍一辈子都做不了这么多事,偏他这么年轻,就都做完了。”

&esp;&esp;吉时已到,灵堂启棺。汪直高高捧起丧盆,往地上狠狠一摔。哭灵内侍宫女嚎啕大哭起来,几十个穿着孝服的内侍扛着梓宫,从正殿缓缓挪出来。

&esp;&esp;张羡龄跟在朱祐樘后头,送这位未曾谋面的皇贵妃最后一程。

&esp;&esp;发丧的队伍从安喜宫浩浩荡荡走出来,装满纸钱的引魂车与引魂轿开路,后头跟着各色彩旗与仪仗,中间夹杂着许多纸扎的金山银山、宫殿家具。

&esp;&esp;声势之浩大,令送丧的嫔妃看了,都有些惊讶。

&esp;&esp;一个妃子轻轻向王皇后抱怨:“娘娘,这用的可是全副皇后依仗发丧的呀!”

&esp;&esp;王皇后教一个宫女搀扶着,后背挺得笔直,一双眼目不转睛的望着雨幕里的官衔牌,红牌金字,写着“恭肃端慎荣靖皇贵妃之灵”。

&esp;&esp;万氏终究是皇贵妃的名分发丧的,没能被追封为皇后。

&esp;&esp;她垂下眼帘,淡淡道:“人都死了,何须在乎这个。”

&esp;&esp;这样浩大的发丧声势,不知吴废后在西内可否听见呢?王皇后想起这位一起进宫的女子,只觉有些讽刺。

&esp;&esp;时隔多年,她仍记得清清楚楚。天顺八年七月,吴氏被立为皇后。八月,吴氏仗责尚为宫女的万氏,被废为庶人,移居西内,而她却成了继后。

&esp;&esp;前车之鉴在此,王皇后从不敢托大,当初皇贵妃活着的时候,在宫里两个人的仪仗相逢,皇后的依仗总是最先退让的那一个。她忍了这么多年,如今人走了,王皇后觉得自己该欣喜,可不知为什么,她心里有一点淡淡悲哀。

&esp;&esp;也许是因为雨太大了。

&esp;&esp;天阴沉沉的,像滚动着墨汁。忽然响起轰隆隆一声雷,张羡龄给吓了一跳,脚步一滞。身旁的朱祐樘瞧见了,不顾雨水,将她的手握在掌心。

&esp;&esp;“别怕。”

&esp;&esp;掌心的温暖透过肌肤传来,张羡龄定一定神,握紧了他的手:“要送到哪儿呢?”

&esp;&esp;“不远了,最多送到红墙尽头。”

&esp;&esp;真如太子所言,送丧队伍到了宫门前的红墙边,便停了一停,另外换了许多人来扛梓宫。张羡龄下意识去看前头的皇爷,一路上他显得格外平静,连泪也没落一滴。

&esp;&esp;可是当梓宫将要过宫门时,皇爷忽然动了。

&esp;&esp;他疯了一样奔向皇贵妃的梓宫,紧紧抱住棺木,嚎啕大哭。

&esp;&esp;“别丢下我。”

&esp;&esp;“贞儿别丢下我。”

&esp;&esp;“别走……”

&esp;&esp;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esp;&esp;朱祐樘回过神,拉着张羡龄冲上去,一左一右架着皇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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