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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姜越听来一诧:“那他方才,竟是答反了这两句话,这岂非……”
&esp;&esp;裴钧抬指竖在唇边,向他点点头,抬手扶住马车窗框,压低声道:“没错,这许是老曹故意说给我听的。虽不知他眼下究竟是怎生境状,但这事儿必然与姜湛脱不了干系。”
&esp;&esp;“我回府即刻命人去查。”姜越握住他放在窗边的手,“别担心,眼下为时不晚。”
&esp;&esp;裴钧反握住他手指正要再说,一旁刑部方向却传来一阵嘈杂。
&esp;&esp;裴钧心猜是李偲被放出了,连忙拍拍姜越手背踱出巷口,只见那部院大门处,果真是刑部一干衙役架出个宽肩厚背、衣衫肮脏的汉子来。
&esp;&esp;被架出的汉子涨红了脸,一容怒泪,一面被衙役架出大门,一面奋力挣脱着仰天悲啸道:“你们这些个狗娘养的昏官!平日里吃喝嫖赌、贪杀抢骗没人管,我爹他上无愧天地,下无愧黎民——却竟叫你们这帮杂碎害没了命去!你们还我爹的命来!还来!——”
&esp;&esp;“骂谁呢你?趁早闭嘴!”一众衙役将他掀下石阶几脚一踹,任他狼狈跌在道中青砖上匍匐着膝行两步、极度忍痛地伏地痛哭着,还不忘厉喝一声,奚落他道:“你这莽汉,别给脸不要脸。你爹真有那么厉害,今日怎不是他来保你出去,反倒是个讼棍来保你的?——哎哟,你爹怕不是没命来罢?”
&esp;&esp;“哈哈哈哈!”四下差役齐声哄笑,还没等再说出话来,却见一旁已匆匆走来个赭色补褂的人影,上前竟要扶那汉子。
&esp;&esp;打头的衙役眼尖,先认出这人来,眼睛都瞪圆:“哟,裴大人?”说着见裴钧扶人吃力,又赶忙招呼周遭几人要上前帮衬,岂知刚走下石阶,就被裴钧挥手止了。
&esp;&esp;裴钧单手托着那汉子的胳膊,冷眼看向这一众人等,镇着怒气一字字道:“滚进去做事儿!”
&esp;&esp;众衙役始料这汉子是裴钧托人保出的,想起方才失言皆后脊一凉,慌忙告罪着躲回部院去,生怕被裴钧记住了皮脸找上麻烦。
&esp;&esp;裴钧收回目光,再度弯腰扶向地上匍匐的汉子,可那汉子却一把挣开他手,赤目喝问:“你又是何人!为何保我出狱?”
&esp;&esp;裴钧敛起长眉,放轻了声音问他:“你是李偲?”
&esp;&esp;那汉子横手揩了把泪:“是又如何?”
&esp;&esp;裴钧施力拽着他袖子将他拉起了身,指着停在巷中的马车道:“你若是李偲,便随我来。我带你去御史台,接你父亲返乡。”
&esp;&esp;“父亲”二字一经说出,即刻叫李偲目下更红,不过是别开脸一眨眼的功夫,豆大的泪珠已涌出眶子淌下面颊,几经张嘴却根本泣不成言,数度想要迈开步子,一身上下也毫无力气。
&esp;&esp;裴钧忙招了车夫来与他一起将李偲托上马车。姜越搭了把手将李偲扶上了座,裴钧便也上了车来,嘱咐车夫往御史台赶。而车上的李偲自知此去是替父亲接灵,满面的怒红便已褪作了青白,双目中的怒愤也只化作了悲,此时揪起袖子擦一把脸,是袖子也脏脸也脏,哪边都没干净半点儿,偶或一看裴钧,或疑目打量番姜越的穿戴,似乎也确然觉出这二人怪异,可却更似已丧失了所有的好奇般,根本无意要出声问询。
&esp;&esp;不多时候,御史台到了。裴钧下了车,手里捏着少傅的印信,径直领着姜越和李偲进了御史台内班,只说要找张三。
&esp;&esp;杂役领着裴钧穿过廊子走至后院一处耳厢边,敲敲木门上的窗棱小心禀道:“张大人,裴大人到了。”
&esp;&esp;只闻内中一阵窸窣声起,脚步声渐近。下一刻,张三打开了耳厢的大门,裴钧便倚着门边儿的木柱看向他道:“张大人,我今日想托你个事儿,可否借一步说话?”
&esp;&esp;张三看他一瞬,冷眉一拧,即刻关门道:“裴大人还是请回——”
&esp;&esp;“你听我说完。”裴钧伸手格在他即将合上的两扇门板儿间,肃容打断他,“我今日要托的不是我的事儿,而是李存志的事儿。”
&esp;&esp;张三闻言,关门的手一震,目光随着裴钧让开的身子看向裴钧身后,却见一个头戴面具的道士正扶了个悲痛欲绝的汉子立在廊中,不由便凝了眉,疑惑看向裴钧:“他们是何人?”
&esp;&esp;裴钧掏出袖中写有李偲名籍的公文,解释道:“这汉子是李偲,今日已由刑部放还了。你看看,他就是李存志那被冤入狱的儿子。”
&esp;&esp;张三随裴钧所言低头扫了眼他手中文书,眉心即刻一抖,目光转向裴钧:“你想要我做什么?”
&esp;&esp;裴钧道:“我要你放了李存志。”
&esp;&esp;张三双眉骤聚,紧抿薄唇,看向裴钧身后犹疑多时,才再度抬手打开大门,让至一侧道:“先进来说话。”
&esp;&esp;裴钧忙与姜越扶着李偲要走入那厢房,张三却伸手在姜越前一拦,冷脸问裴钧道:“御史台乃官衙重地,这位道长缘何在此?”
&esp;&esp;裴钧还没及答话,姜越已在面具下沉沉冷哼一声:“自是来管不公之事。”
&esp;&esp;张三一听此声竟是姜越,目中顿惊,忙退开身去让了三人入厢,速速关上厢门,急急压声向姜越道:“师父怎可随意外出走动?若是被人瞧见行藏,那可了不得!”
&esp;&esp;可姜越听言,却是不紧不慢把李偲放在厢中团凳上坐了,这才背对李偲摘下了面具,眉目威严地看向张三道:“见一,你先跪下。”
&esp;&esp;其罪五十六·通融(下)
&esp;&esp;张三一愣:“师父,我——”
&esp;&esp;“跪下!”姜越沉声一斥,抬手指向身后李偲,“你身在案中不阻冤情,眼睁睁看着李知州罹难,眼下面对李公子,难道就没有半分愧疚么?”
&esp;&esp;张三闻言浑身一僵,双眼顺由姜越所指看向他身后狼狈的李偲,目中愧怍顿起。下刻他闭目拧眉,双膝一曲,咚声跪在姜越面前,一张脸上虽还冷硬,放在膝头的手指却已攥紧了云纹补褂的袍摆:
&esp;&esp;“学生无能,有负师父厚望……学生罪该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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