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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第1页）

&esp;&esp;“我有件要事拜托你，择端能否跟我到那船上去一趟？”

&esp;&esp;“什么事？”

&esp;&esp;“到那船上再说，于你作画刚巧也有些助益。”

&esp;&esp;“好。”

&esp;&esp;张择端收拾好画箱，随着赵不尤下了桥，才拐向左岸，便听到顾震在高声呼唤：“不尤！”

&esp;&esp;顾震站在一只官巡船上，万福立在他的身后。巡船停在那只新客船的旁边，岸上和新客船上都有弓手把守。

&esp;&esp;赵不尤牵马和张择端走了过去，顾震和万福已跳上岸。

&esp;&esp;顾震也认得张择端，问候过后，满脸振奋对赵不尤道：“大半天差不多完成两桩事！”

&esp;&esp;“哦？船上死者身份已经查明？那道士的下落也找到了？”

&esp;&esp;“哈哈，的确是这两桩事情，不过眼下都各只完成了一半。先说头一件，你交代万福去找证人，他今天一大早便开始四处找寻，结果还不错，让万福自己跟你讲。”

&esp;&esp;万福在一边笑眯眯道：“昨天在虹桥上北岸边，靠近那只梅船的人，没找全，只找到十一个，我让他们一个一个到这新客船上辨认，有些能认得，有些认不得，不过汇总起来看，有一小半死者被认出来了。真的都是梅船上的人。”

&esp;&esp;“下锁税关的簿录也抄来了，梅船船主叫梅利强——”顾震将税官抄录的那几页纸递给赵不尤，“我已经命人又抄了一份，按这簿录去排查出这只新客船的来历。”

&esp;&esp;“好！这份我先留着。”赵不尤接过簿录，看了一遍，而后收了起来。

&esp;&esp;顾震又道：“美。”

&esp;&esp;宋齐愈点点头：“好，我们分头去找。”

&esp;&esp;郑敦忙转身走开，身后宋齐愈和那几个太学生说笑着，语气十分轻松，甚至可以称之为欢畅。郑敦忽然很难过。

&esp;&esp;他是家中独子，三岁的时候，母亲忽然病逝，父亲很快将一个小妾扶正。这个继母虽然性情还算温和，后来也没有生育，但毕竟并非亲生，始终不冷不热。父亲任的武职，常年在西北边地轮戍，便将他母子留在家乡。

&esp;&esp;郑敦觉得自己如同孤儿一般。幸而过了三年多，他就去了童子学上学，和宋齐愈、章美成了好友，三人同学，同住，同玩耍，几乎一刻都不分离。之后又一起上县学、府学、太学。他原本资质平庸，但跟着两个聪颖之友，常日听他们谈论经学文章，得益极多，顺利升学。

&esp;&esp;宋齐愈和章美，在他心中分量甚至超过父母。

&esp;&esp;而此刻，宋齐愈春风惬怀，章美又不知下落。只剩他一个，凄凄惶惶。

&esp;&esp;他闷闷不乐，独自赶到朝集院西庑的太学上舍，这是王安石当年变法兴学时所营建，青瓦粉墙，古木森森。门头匾额“惟明惟聪”四字，取自《尚书》，是蔡京所题，遒媚雅逸。几个门值认得郑敦，并不阻拦。进了门，迎面一大株百年古桂，枝干粗壮，春叶鲜嫩。庭中正堂是圣贤祠庙，正中孔子像，左边孟子，右边王安石。崇宁三年，蔡京为相后，驱除旧党，推崇王安石，天子下诏：“荆国公王安石，孟轲以来，一人而己。其以配享孔子，位次孟轲，封舒王。”

&esp;&esp;郑敦绕过前庭学殿讲堂，穿过一道侧廊，走进一扇院门，来到上舍后院，院中一个四方大庭院，北边正面是几大间讲堂，东、西、南各是一排斋舍，每斋五间房，宋齐愈在东边美则在南面美斋舍前，门虚掩着，他轻轻敲了两下，没有人应，便推开门轻步走了进去。

&esp;&esp;房内寂静，并没有人。迎面一张大炕，占满了大半间。郑敦先向左手边靠墙望去，那是章美的铺位。章美做事一向爱工整，半旧的青布被子叠得方正，靠墙角端正放着，上面搁着青布套的旧竹枕，套面也平展无褶。这几天，铺位一直这样空着，因没有人睡，青布褥单上薄薄落了层灰。

&esp;&esp;呆望了一会儿，铺上空空，没有任何迹象可寻。他又回转身，望向章美的柜子，柜门锁着，他没有钥匙，即便有，除了衣物和一些钱，里面恐怕也不会有什么。而旁边章美的书架上，密密排满的都是那些已经翻烂的经书文集。

&esp;&esp;章美，你究竟去了哪里？为什么连一个字都不跟我讲？

&esp;&esp;赵不尤和顾震、张择端一起登上那只新客船。

&esp;&esp;连郎繁在内，船上二十五具尸首，都齐摆在前面大舱中，尸身上都盖着竹席。

&esp;&esp;赵不尤引着张择端走到舱门边：“择端，这些人你帮我辨认一下，是否昨天那只消失客船上的人？”

&esp;&esp;张择端一看到这么多尸体，顿时有些怕，缩步在舱门外，不敢靠近，听了这话，瞪大了眼，满脸惊惶。

&esp;&esp;赵不尤温声安慰道：“你要画昨天正午的河景，那只客船恐怕是画眼吧？”

&esp;&esp;张择端惶然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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