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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贤怕崔晔因阿弦的“无礼”而不悦,便试图解释:“十八弟看似伤的颇重,脸色也不大好,我想……”崔晔却并未理会,只疾步往前,口中喝道:“给我站住!”众目睽睽之下,“阿弦”忽然推开众家奴,飞快地往前奔去!崔晔脱口叫道:“阿弦!”“阿弦”身形一顿,几乎跌倒,脱口骂道:“不要妨碍我!”谁知崔晔身形如风,几个起落,已经掠到她的跟前儿,张开双臂,衣袂飘动,挡住了她的去路。面对面对峙,崔晔抬眸看向“阿弦”,以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滚出去。”阿弦圆睁双眼,浑身已经难以按捺地颤抖。崔晔单手一指:“滚出去。”阿弦像是恐惧之极,额头的血已经顺着脸颊流到了下颌,看着几乎不像是阿弦,而是陌生的什么人。崔晔无法再忍,喉头一动,刹那间大袖轻扬,已将阿弦的手腕擒住。似有一声不甘的怒吼蓦地响起,却又如轻烟消散。阿弦的身子一软,往后仰倒,崔晔将她往自己跟前一拽,双臂环绕,已紧紧地拥入怀中。密室太平离的最远,李贤较近,看的更清楚一些,只隐约听见崔晔似对阿弦说了两句什么。但在李贤看来,崔晔脸上的神情却着实不怎么“和善”,纵然并未流露暴怒之色,但已是前所未有的冷肃凛然,叫人望而生畏。李贤哪里会想到更多?只当是因为阿弦“无礼”,才让崔晔失态,可是他又有些不敢相信:从来八风不动的崔师傅,怎会为了这点儿小事、向一个少年如此大动干戈?李贤忙赶过来照看,那边儿太平也反应过来,齐齐跑到跟前儿:“小弦子怎么了?”只见阿弦头发微乱,额头流出的血已从眉心滑到下颌,看着就像是从中间裂开一道血痕。整个人紧闭双目,脸色惨白。武三思见崔晔出手,心底疑云密布,忙也跟着过来道:“崔天官,这是……”崔晔拥着阿弦,已察觉她浑身冰冷,抱在怀里仿佛抱着一块儿透着寒气的冰。崔晔淡淡道:“无碍。只是我正有事要找阿弦,就不劳梁侯了,我即刻带他出府。”武三思还欲阻拦:“何必这样麻烦,就近疗治最好,免得耽搁了。”李贤眼见这般情形,知道崔晔只怕未必是真恼阿弦……但他虽看出哪里有些不对,却不知症结究竟何在。面对武三思一再“挽留”,崔晔只简短道:“多谢,不必。”他竟抱着阿弦,迈步往外就走。情急之下武三思道:“天官!”李贤笑道:“难得崔师傅这样上心十八弟,堂哥你就放心让他尽一尽心,必然无事。”武三思见李贤也这样说,若还要拦阻,未免露了相,于是悻悻停口。谁知就在此刻,有个家奴飞快地跑到近前,行礼道:“侯爷,大理寺的那位袁少卿忽然又带人上门,一副要硬闯的架势。”武三思因不敢跟崔晔公然“抢”人,心里已经老大不快,忽然听到这句,顿时火冒三丈:“混账,他真的当我侯府是他们大理寺的后花园么?”武三思骂了声,转身带人往外。背后李贤苦笑道:“我们今日好像来的正是时候,且一起去看看又发生何事了。”李贤又问太平道:“太平,十八弟到底是怎么负伤的?你难道不知道?”太平举高怀中的劝酒美人,道:“我们原先在书房里看有趣的玩意儿,不知怎么他一个人跑出去玩耍,又弄得伤成这样。”她转头看着崔晔:“崔师傅,小弦子怎么样?严重么?”崔晔方才暗中试过阿弦的脉象,不欲在此久留,便道:“我要尽快带他离开。”又对李贤道:“殿下,此处是非多,你还是尽快送公主回宫。”李贤道:“既然如此,我们跟崔师傅一块儿走。”且说先前武三思气冲冲带人来到门口,果然见家奴们同大理寺的差官们对峙。中间儿那位几乎已将进了门来,英武桀骜,腰间按剑,正是袁恕己无疑。武三思按捺不住满腔怒火,远远地便骂道:“袁恕己,我一再容忍你的所作所为,只为顾及朝臣之间的颜面,你却变本加厉,不知收敛!不要以为我便怕了你,今日又来挑衅,真当我府内无人?”袁恕己见他现身,作揖道:“梁侯见谅,某也只是奉旨办差而已。”“少拿圣旨来压我!”武三思来到跟前儿,一挥手:“不如你先说,你这般肆意妄为,不知可事先请示过大理寺正卿?”一句话戳中了袁恕己的痛脚,这一次行事,他的确是瞒着大理寺卿。因袁恕己知道不管他怎么请求,大理寺卿非但不会答应,反而会严命他不许轻举妄动,倘若阿弦当真因此有事,岂不是悔之晚矣?他宁肯孤注一掷。袁恕己却也并不否认,直视武三思双眼:“此事跟正卿大人无关,乃是我自作主张。”“好一个自作主张,”武三思笑了笑,“袁少卿这份不畏死的胆气,不知是从军中历练而来,还是在豳州练成的?”袁恕己笑道:“多半是天生,不过某私心觉着侯府又非龙潭虎穴,还不至于就谈到一个‘死’字。”武三思冷哼:“这可不一定,你若一定咬说我府中杀死过人,这岂非跟龙潭虎穴并无差别了?”袁恕己道:“正因如此,侯爷才要许我入内再搜,当初诸葛亮七擒孟获,才让孟获知道诸葛孔明的手段之高明,从而心悦诚服,群蛮从此安分跪拜。今日我不过是第二次来,侯爷难道没有容人的雅量?一来让百姓一睹侯爷清白无私不惧搜查,二来,也好让袁某人对侯爷心悦诚服,从此绝不敢冒犯半分。”武三思听闻袁恕己登门,本怒不可遏,想跟他撕破脸大打一场也自痛快。谁知袁恕己不止有勇,而且嘴上功夫更是厉害,明明是他欺人太甚,说的却像是一件好事。“说的好!”袁恕己身后台阶下,大理寺公差之后的百姓堆里,不知是谁叫嚷了一声。原来就在袁恕己带大理寺兵往梁侯府来的时候,京都的百姓们便发现了异状,不少闲人好事者聚拢而来,此时在梁侯府外竟围了不下百人,都等看袁恕己如何行事,武三思又是怎地应对。袁恕己这番话,门口百姓们亦听得分明,微微鼓噪起来。武三思扫了眼在场百姓,目光闪烁,终于笑道:“袁少卿好一张利口,难得你竟自比孟获,我却不敢当诸葛孔明,不过,既然你已经将话说到这份儿上,我再阻拦,倒是有些不近人情了。”他的口风一松,忽然又道:“不过丑话也要说在前头……这一次若还是如上次一样什么也找不出来,又如何说?大理寺办差难道都是这样随心所欲,等同儿戏?”他抬眸盯着袁恕己,等他回答。袁恕己之所以会登门,一则是的确想再搜一遍梁侯府,二则,却是担心阿弦出事。如今在门口跟武三思说了这半晌,却仍不见阿弦或者太平露面,袁恕己心中担忧更甚,听武三思这般说,便道:“这次若还是一无所得,就任凭梁侯发落!”“好,”武三思笑看他,“果然不愧是敢作敢为的袁少卿。就凭着你这般胆识,我也当成全。”武三思说到这里,侧身举手:“少卿,请了。”两人目光相对,袁恕己拱手一揖:“多谢梁侯。”他将袍摆往旁边一撩,迈步走进侯府。门外百姓们看到这里,又纷纷叫好,虽然梁侯府家奴一再喝止推搡,众人却不舍得离开,于是远远地退开,却仍是等看袁恕己搜府的最终结果。且说袁恕己往内而行,底下的差官众人事先得了他的叮嘱,便往后花园而去。梁侯府的管家见状,早也同几个家奴跟上。武三思则同袁恕己同路。袁恕己心系阿弦,只不能直接开口询问,便道:“听闻公主殿下如今亦在府中?不知在何处?免得底下差官粗莽,惊扰了殿下就不好了。”武三思道:“原来你也怕惊了公主殿下的驾,只是现在才怕,是不是有些晚了?”武三思说着抬头。袁恕己随着看去,却惊见沛王李贤,太平公主两人正自前方廊下转出。却独不见阿弦。刹那间袁恕己心头一凉,几乎忍不住立刻喝问武三思阿弦何在。不料话到嘴边儿,就见从李贤跟太平身后,又有一人走了出来。赫然正是崔晔,怀中还抱着一人,正是他所寻那人。来不及说话,袁恕己拔腿往那边儿奔去。沛王李贤见他急急而来,只当是要对自己见礼的,便止步道:“少卿不必……”那“不必多礼”还未说完,袁恕己冲着他低头做了个揖:“殿下。”又转身飞快地向着太平行了个礼,便直接奔到了崔晔身旁:“小弦子怎么了?”剩下李贤跟太平两个,呆若木鸡站在原地。武三思慢慢走上前来,故意道:“这个袁少卿,是失心疯了么?”那边崔晔道:“不碍事。”然而袁恕己已经看清了阿弦头破血流,又因那血从额头蔓到了下颌,乍一看触目惊心,就似被人在脸上劈了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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