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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贞白随他步出房门,把下午了解到的情况说出来:“当日在山上,大家都看到樊二少爷踩滑了脚,才失足摔下悬崖,的确是意外。而樊三少爷,据樊夫人说,她问过车夫很多遍,也没有什么人或者马车突然撞出来,仅仅是马匹跑到路边,轮子碾到沟里翻了车。”
&esp;&esp;“所以?”
&esp;&esp;贞白淡声道:“我们该启程了。”
&esp;&esp;她一刻不歇,回来就跟樊夫人清查大宅,如此操之过急,竟是没耐心多等了。
&esp;&esp;“明日起早吧。”李怀信说:“但我得先送冯天的骨灰回乡,太行山戒严,你这……副样子,再大的能耐恐怕也闯不上山。”
&esp;&esp;贞白自然明白,她现在这副极阴之体,贸然入太行山,且不论那里有重重阵法关卡阻挡,恐怕在山脚下就会被当做邪祟捕杀,所以她再是心急,也没想擅闯,便道:“顺路,我同你一道。”
&esp;&esp;李怀信松了口气,毕竟冯天刚聚形的魂体太虚,以免被自己阳气冲散,还需要靠她滋养。
&esp;&esp;既然各有所需,达成共识,又可以安安稳稳走一遭。
&esp;&esp;李怀信长腿一迈,又倒了回来,目光在贞白浑身上下挑剔完,半阖眼眸,耳语一般低语了句:“晚上,洗一下。”
&esp;&esp;贞白闻言一愕,那人说完便春风似的飘走了,皂角馨香扑了贞白满鼻,骤然心底一紧,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似乎话不对劲,又香得腻人,二者双管齐下,教人晃神。
&esp;&esp;只是这天半夜,樊家的宅子里就传来一声恸哭,急促的脚步声来来去去,踏着青砖,慌不择路的停在门前,绊住了他们翌日启程的脚步,是在樊二少爷身边伺候的那个脑子不怎么灵光的小厮,李怀信之前嫌弃他蠢笨,这会儿也是慌慌张张来说:“二少爷……去了。夫人说,想请道长帮帮忙,主持一下丧礼仪式。”
&esp;&esp;贞白欲作推辞,小厮差点哭出来,哽着嗓子道:“听说你们一早便走,本不想劳烦二位,但我去请过之前帮老爷和大少爷下葬超度的孙先生,却不料他前些日去了邻乡一户人家,我一时也不知道该去找谁,只能来求二位多留数日。”小厮说得恳切,到最后话音一转,却是啼哭起来:“老爷和大少爷才刚刚去世,这都还没过头七,想不到二少爷竟然也……”
&esp;&esp;作者有话要说: 老爷死,老爷死,老爷死完大少爷死;
&esp;&esp;大少爷死,大少爷死,大少爷死完,二少爷死;
&esp;&esp;二少爷死,二少爷死,二少爷死完……
&esp;&esp;
&esp;&esp;樊家决定将父子三人葬在一处,下葬前则需祭祀开山打穴,贞白既应了这活儿,自是要亲身前往葬地,遂与李怀信一起,由樊夫人及家眷小厮引路,出镇拐右,往三里坡,谁知到目的地一看,顿觉要命,李怀信忍不住道:“哟,选在此地安寝长眠,墓主可谓福泽深厚。”
&esp;&esp;樊老爷和樊大少的新墓相邻,坟前贡品犹在,瓜果在寒冬的季节里打了霜,有点焉,软泥中插着两把燃尽的香竹签,灰已经被风吹尽。
&esp;&esp;只不过这明明是一番好言,李怀信却说得阴阳怪气,导致樊家人听着他口气,感觉算不得什么好话。
&esp;&esp;樊夫人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我儿樊深,专门请来镇里有名的孙先生,择了这块吉地,厚葬老爷及长子。”
&esp;&esp;李怀信道:“确实是厚葬,不过樊老爷及长子恐怕福分不够。”
&esp;&esp;樊夫人一双肿泡眼湿漉漉的望着他,不明白:“什么意思?”
&esp;&esp;贞白观其山势地脉,目光回笼,眉头一蹙,就听李怀信与樊夫人说:“好比樊老爷子与其长子,自身福力弱小,无才无德,又死的那么不光彩,却要贪图王侯大地,是不是自不量力。”
&esp;&esp;当着人发妻家眷的面评论逝者福力弱小、无才无德、自不量力,未免也太口无遮拦了。就算说得是事实,也好歹顾及一下人家的脸面不是,可谁让某人生在皇室,天之骄子,自小就有种高人一等的尊卑感,是从胎里带来的无法无天,我行我素。
&esp;&esp;樊夫人脸上表情变幻莫测,听得一时哑口无言:“这……”这是说得什么话!
&esp;&esp;“我说得很好理解吧?”他摒弃了一些专业术语,对平民百姓来讲,这种表述已经特别浅显易懂了,李怀信又解释了一句:“简而言之,就是这块宝地,樊老爷和其长子消受不起。”
&esp;&esp;其家眷面上难免有些愤懑,毕竟,哪有人这么说话的。
&esp;&esp;一妾室冷了脸:“一块墓地而已,我樊家家大业大,占了整个山头立祠堂都行,哪有消受不起的道理!”
&esp;&esp;李怀信遭到挑衅,瞥了那妾室一眼,差点被这等尖嘴猴腮的庸脂俗粉闪瞎,立即偏过头,想寻了个赏心悦目的洗洗眼,视线跳帧似的环绕一圈,最后黏在了贞白脸上,她眉骨很高,鼻梁直挺,双眸陷进去,冷艳得要命。他目光下滑,落在她细长颈项处,雪肤和墨发玄衣反差太强,像世界上最浓的黑幕,裹着最干净雪白的肌肤,无暇到连根青筋血管都瞧不见,不似活人,却极致得要命。
&esp;&esp;李怀信盯着那段从玄衣领口露出来的白颈,脑中鬼使神差的闪过一个念头:昨天晚上,她洗过了。
&esp;&esp;他看见小厮往她房里提完水,掩上门离开。
&esp;&esp;院子里特别静谧,他披一件皮裘,捧一杯温茶,盯着一枝越墙而入的红梅,发起了呆。然后耳聪目明的,就听见一门之隔的房间里,传来哗哗水声,或者渐出几滴。
&esp;&esp;一朵朵粉雕玉琢的梅花在寒冬盛放,李怀信甚至闲得数了数那枝头上开了几朵,还有四个花苞隐在花瓣下,他想转身进屋,却挪不动步,又像是懒得动,仍由那水声响在耳畔,缱绻极了。
&esp;&esp;一阵没来由的口干舌燥,他垂眸,抿一口热茶,却已经微凉,又泡过了时辰,有些苦涩,他拧起眉,挑剔起来,寒风拂过,枝头的梅花打着旋飘下一朵,将将落在杯中,荡开一层涟漪,就像落在心上掀起的波澜,他又听见一阵水声,嫌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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