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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严璟在听见“一切安好”四个字的时候,微微露出一点笑意,连日以来积压在心头难以抒发的感觉也消散了许多。他抬起头看向崔峤,轻轻摇了摇头:“母后,相信他可以与担忧他安危并不冲突。”
&esp;&esp;崔峤感觉自己的眼皮跳了跳,最后却只是轻笑了一声,兀自起身来到摇床前将严玏抱了起来,笑吟吟地逗弄着幼子,逐客的态度已是不言而喻。
&esp;&esp;严璟自然也看得明白,他躬身朝着崔峤施了一礼,正欲开口告辞,脑海之中突然有灵光闪过,于是便听见他道:“儿臣还有一事相求,还望母后能够应允。”
&esp;&esp;崔峤觉得自己今日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瑞王,她微微眯眼,凭着最后一点耐心开口:“殿下还有何事?”
&esp;&esp;“母后能不能将先前阿嵬寄来的书信借儿臣看看?”严璟腰背挺直,头却埋的很低,态度格外诚恳,“儿臣只要信中提及我的部分,离京之前必定归还,还望母后能够应允。”
&esp;&esp;崔峤:“……”
&esp;&esp;她微垂视线,便看见了挂在严玏项上的那块玉佩,再抬起头看向严璟,发现他仍躬着身,看起来十分的恭顺,却又坚定,仿佛今日不拿到这书信便誓不罢休的。她给这瑞王当了近十年的嫡母,还是
&esp;&esp;永宁殿内是一片沉寂,从方才魏淑妃摔了茶盏将所有人赶出去之后,这殿内就只剩下他们母子二人,严璟歪坐在椅上,手里端着茶盏,面色平和,一双眼底波澜不惊。对比起来,魏淑妃就显得要激动的多,她仍站在地中间,脚下是一地的杯盏碎片,一双眼通红,正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esp;&esp;严璟微微抬眼,将她的模样收入眼底,面上不显,心底却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叹,他素来知晓自己有多擅长用言语来伤人,所以在自己母妃面前便有意收敛,又可能因为脾气秉性的缘故,多年以来不管他母妃说些什么,他大都沉默以对,不会出言顶撞,可以想象的到方才那一番话对他母妃来说将会是如何的惊怒。
&esp;&esp;其实严璟并不愿如此,就像多年以来他都不愿顶撞母妃一样,他一直觉得她独守这寝殿多年已经够苦了,即使他生性冷淡,但从心底里还是希望大多的时候能顺她的意的。
&esp;&esp;只是有些话,现在来说好像也有些迟了。
&esp;&esp;时隔大半年未见,魏淑妃对于儿子自然是思念非常,连先前拒婚的事情都抛在了脑后,笑吟吟地将人迎进殿中,然而话说了两三句,在得知严璟从永寿宫出来又专程去了昭阳宫探望那位才满月没多久的小皇子,立时变了脸色。
&esp;&esp;自严玏出生又备受恩宠开始,魏淑妃对于崔峤母子的敌意就极具上升,先前还只是诉苦一般的抱怨,眼下却是真真切切的仇恨了。她说了崔峤几句,严璟一直垂着眼帘没有应声,直到她的话头转到严玏身上时,严璟才缓缓抬起头,那双凤眸里带着几分讽刺,缓缓道:“母妃,您方才跟那位话还不会说的小皇子叫小畜生,那我与他同脉相连,您又该叫我什么?”
&esp;&esp;魏淑妃早就习惯了在儿子面前抱怨这些,更习惯了严璟的沉默,饶是今日话说得比往常重了些,也没想过严璟会出言反驳,不由皱眉:“你与他又怎能一样?”
&esp;&esp;“是啊,又怎么能一样,人家毕竟是中宫皇后所出,哪怕小我二十岁也是正经的嫡长子,这么算起来,我倒是比他还不如了呢。”严璟话落,果然瞧见自家母妃的脸色变得格外的难看,嫡庶之分一直都是她的心结,没有人比严璟更清楚。
&esp;&esp;但严璟却并没有言尽于此,他伸手将侍女递上的茶盏接到手中,掀开盖子轻轻吹了吹,却没有急着喝下去,而是抬起头看了看也也接过茶盏正准备喝下去以平复自己的自家母妃,徐徐开口:“多年以来,我其实一直在想一件事,难道母妃您心中真的不清楚,你没有得到那个后位,并不是因为崔皇后占了您的位置,而是因为从一开始,父皇就没想过要将那个后位给您。现在也一样,就算父皇封严玏为太子,也不是因为我那个还一无所知的三弟抢了我的太子之位,我长到今日二十余年,那个位置从来就不属于我。”
&esp;&esp;严璟轻轻喝了一口茶:“所以母妃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地憎恨崔皇后母子又有何用,此事的根源难道不是,在父皇心中,从来就没有过你我母子的位置?”
&esp;&esp;魏淑妃的表情在那一刻变得格外的难看,整双眼都红了起来,下一刻就将手里的茶盏摔在了地上,朝着一旁侍立的侍女吼道:“都给我滚出去!”
&esp;&esp;严璟微微抬眼,几个侍女垂着头快步而出,并且小心翼翼地合上了殿门,将大殿完全地留给了他们母子二人。
&esp;&esp;之后便陷入了这样的僵局。
&esp;&esp;其实对于严璟来说,倒也不算十分的僵局,毕竟从西北回到都城,察觉到母妃近段时日地所作所为之后,严璟便已经下定了决心。不管这二十年来他们母子是如何的相处模式,也不管他母妃究竟是真的一无所知还是逃避,有些事情,也该挑明了。
&esp;&esp;他放下手里的茶盏,起身扶着母妃坐了下来,还没等再开口,就听见她发出一声抽噎,低低地开口:“你以为我真的就不清楚吗?可是就算清楚了又如何,就要认命眼睁睁地看着他将所有的东西都分给别人,什么都不做吗?我出身低微,他从不把我看在眼里,可是你是他第一个儿子,身上流着他的血脉,凭什么就把这些让给别人?”
&esp;&esp;魏淑妃说着话,抬手捂住了脸,低泣道:“我出身低微一生被人看不起,又怎么能让你再过一次这样的人生?”
&esp;&esp;严璟微微笑了一下,而后轻轻摇了摇头,他从怀里摸出一方锦帕,递到魏淑妃怀里,方才语气里的冷淡散了许多,开口道:“可是母妃,这二十年来,我从没有过一丁点对那皇位的渴求。人人趋之若鹜的东西难道就是好东西了吗?我父皇在那位置坐了这么多年,看起来高高在上不容侵犯,可是您看看到了现在,他又还能剩下什么呢?”
&esp;&esp;魏淑妃抬起头看着严璟,还忍不住道:“可是,璟儿……”
&esp;&esp;严璟轻轻摆了摆手,回过身又坐回了椅上:“母妃,这么多年来您做的许多事情,您在后宫里明里暗里的一些小手段,即使不赞同,我也从不干涉。哪怕心中颇为不赞同,我也从未劝阻过您在父皇面前争宠。但眼下却大不相同,我不知郑贵妃及郑家许给您何种好处,但您要清楚那都是与虎谋皮。哪怕您再憎恨崔皇后,也该想好,对比那个位置,你我母子最后能从眼下这摊浑水之中保住性命才是最紧要的。”
&esp;&esp;说到这儿,他又忍不住嗤笑:“您不会真的以为郑家对我会有什么善意吧,在我看来,他们还不如崔家,最起码这些年来,崔皇后对你我母子最多不过是无视而已,可是郑家……”他抬眼,慢慢地看向已经止了哭泣的魏淑妃,“您难道忘了,当年您先怀有龙嗣的时候心中的惶恐可是要远远大于惊喜的。二十年过去,他们就能变得大人有大量了吗?”
&esp;&esp;严璟站起身,轻轻伸了伸手臂舒展了一下身体:“对比还只是个婴孩毫无威胁的严玏,郑家大概更希望我这个已经封了王的皇长子先死吧?”
&esp;&esp;魏淑妃抬起头惊慌地看着严璟,她想说哪怕严璟再不受宠,也毕竟是有封地的皇子,郑家就算再胆大妄为,还能将他诛杀吗?但她又立刻想起了白日里自己在永寿宫见到的严承,想起此刻都城之中的波云诡谲,更想起很多年以前,自己大着肚子时的种种恐慌,突然就不再那么有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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