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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乌长庚简直懵了,“有这种事儿?小树啊,你……”他被她气得说不话来,手指头冲她点啊点的,半天才道,“你这是给自己挖坑啊你,你怎么能拿孩子开玩笑呢,明明还在,你说没了,将来落地了怎么办?这孩子是皇家血脉,你要让他流落在外?师父知道你心里过不去,可这事儿你太欠思量了。”
&esp;&esp;她拿手捂住脸,低声说:“和他在一起,少不得和宇文家打交道,我就是怕,不想看见他们。以前我曾经和他说过,我情愿做他的外室,为什么,就是想捂住身世,抖露出来对谁都不好。后来的事情发展得超出我的想象,我掌握不住局面。汝俭是好心,他想翻案,让我光明正大做他的福晋,可现在您瞧,我还能在那个位置上坐下去吗?我也知道温家的仇人只有庄亲王一个,其实这种话不过是糊弄自己。庄亲王是正枝儿,他和宗室里那些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否则他收了监,怎么会有人给十二爷送牌位?我要是非和他在一起,他在京城就没有立足之地,到时候怎么办?什么苦差事累差事都堆在他身上,他好歹是个王爷!”
&esp;&esp;乌长庚沉默下来,她说的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一个年轻姑娘,遇见事儿没人可商量,全靠自己揣测。有时候钻进牛角尖里了,走投无路了,就照着自己的想法去办。这世上很多事情难断对错,只是立场不一样罢了。
&esp;&esp;“既然你打定了主意,那就早早儿搬出去吧!留下不成事,到时候宗人府来查孩子,十二爷又不在,你这头难说话。”他沉吟了下又道,“不过你得想明白,出去容易,出去后这辈子就不可能再进醇亲王府了。往后十二爷娶妻生子都和你没关系,你能不能受得住?”
&esp;&esp;她一听就哭了,呜咽着说:“我知道,我就是没福气,错过他这么好的人,也没什么以后可言了。我都想好了,我跟海兰似的,这辈子不会再找人了。我好好把孩子带大,也不想着让他认祖归宗,做个平头百姓没什么不好。至于十二爷娶妻生子,该当的,他该配个好姑娘,家世好点儿,能帮衬他点儿。”
&esp;&esp;走到这步,谁也没法帮她。乌长庚叹了口气,拉着夏至一块儿出去了。
&esp;&esp;要找房子,说实话真不那么容易。要价钱合适,还得屋子称心,一时半会儿上哪儿弄去呀。定宜催得急,没办法,只得发动大伙儿窜胡同打听。可是瞧了好几户,都不满意,眼看太阳要下山了,说先回去吧,明儿再接着找,谁知一到王府,执事房的陆审臣把他叫住了。
&esp;&esp;“甭找了,刚才六王爷打发人传话来,咱们主子前几天托他把温家大院赎回来,现今的房主是他门下包衣,一句话的事儿,办妥了。”陆审臣把一大串钥匙交给他,“屋子腾出来了,前边的住家儿是户部侍郎恒泰,房子养护得好,不愁刮风下雨,进去就能住人。”
&esp;&esp;乌长庚托着钥匙喃喃:“王爷这心田……”
&esp;&esp;陆审臣摇了摇头,“干什么费周折把老房子讨回来呀,一则为宽福晋的心,王爷这人厚道。二则呢,我料着也是放不下。外头飘着,万一哪天想找,人又不见了,还得满世界折腾。温家大院是福晋的根儿,根在人就跑不了。十二爷可怜见儿的,活这么大头一回,偏还那么不容易,能不灰心么!”
&esp;&esp;乌长庚跟着摇头,“谁说不是呢,都不容易。”
&esp;&esp;把钥匙送到酒醋局胡同,时候不早了,自己没进去,交给小太监了。小太监托着上后院去,定宜还在灯下学着裁小孩儿衣裳,听见外头通禀,忙把料子藏了起来。
&esp;&esp;沙桐送钥匙进来,来龙去脉都交代了一遍,她没说什么,摆手让他出去。那钥匙就搁在面前的炕桌上,很陌生,早不是原来的,可是看着看着眼泪就不可遏制了。
&esp;&esp;不是为把老宅子拿回来,说实话她不在乎那些,过去的东西丢了就丢了,没必要耿耿于怀。要说遗憾,也是因为汝俭没能等到这一天。最叫她难过的还是弘策,他总这样,明明说好了撒手的,为什么还替她安排周全?就像他以前说的,习惯了救她、照应她,他越是这样,她越是觉得对不住他。
&esp;&esp;炕柜的抽屉里有张羊皮地图,她把卷轴打开,趴在蜡烛底下一分一分丈量。这张图她看了几十遍,喀尔喀疆域不算辽阔,在大英之北。穿过内蒙到边界,路途大约只有北京到盛京的距离。但如果要深入腹地作战,那么乌兰巴托就相当于另一个宁古塔。
&esp;&esp;听说喀尔喀奇冷,他走得那么匆忙,不知道御寒的衣物带好没有。大军行进慢,路上得花两三个月,到那时孩子也有五个月大了,该显怀了。但愿他此战顺利,早早儿拿下喀尔喀,早早儿凯旋。虽不敢盼着见他,至少知道他无虞,她也能安心带着孩子了。
&esp;&esp;“阿玛不单是办差王爷,还是大将军王。”她笑着抚抚肚子,“等他回来的时候,咱们八成已经长了牙,会走路了。到时候他进城,妈带着你瞧他去。骑个高头大马,长得最精神最好看的就是他。”她掰着手指头算,“来回得耗费七八个月,再加上作战,顺利的话两年就能回来了。两年,不算长。可是……我已经开始想他了。”
&esp;&esp;☆、
&esp;&esp;温家大院在山老胡同,门前两个石狮子,大气威严。
&esp;&esp;定宜仰脖儿看,门楣底下已经重新挂上了温府的匾额。温家当初没有抄家,几度易手是转卖,所以屋子拿回来也不会惊官动府。
&esp;&esp;沙桐殷勤往里头引,说:“您留神脚下,奴才一早来看过,屋子好好的,家什也都现成,用不着再费心布置。天儿转暖了,回头往花架子下种一季蔷薇花儿,开花了您坐在底下,喝喝茶、看看景儿,多好呀!”
&esp;&esp;她笑了笑,搭着他的胳膊进去,一面道:“桐子,多谢你长久以来的照顾,为我这么个人,怪委屈你的。我叫人准备了点东西,回头你拿去,是我的一点心意。”
&esp;&esp;沙桐惶惶啊了声,“这是奴才份内的事,您这么说太和奴才见外了。”
&esp;&esp;她站在中路左右看,花架、鱼缸、树,还是原来的样子了。可是物是人非事事休,再也没有以前的亲切感了。
&esp;&esp;她说:“我现在住回老宅子,用不着谁伺候,我自己能照顾自己。酒醋局胡同的人都散了,你也回去吧!毕竟你是王府的二总管,老在我这儿窝着屈才。”
&esp;&esp;沙桐却道:“他们能回,奴才不能。奴才受了十二爷的命,十二爷一天不叫撤,奴才一天守着主子。这街面上混混流氓多了,您一个人住着不成事儿。奴才拳脚功夫还凑合,能保您平安。”
&esp;&esp;她抚抚一旁的荼蘼架,低声说:“我一个人的时候你在跟前,要是哪天我嫁了人,你也留下吗?我这会儿和十二爷没牵扯了,你在我这儿不方便。”
&esp;&esp;沙桐咬了咬牙道:“您嫁人奴才也不走,奴才说过,哪天十二爷下了令,奴才的差事才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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