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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桐宫放太甲 伊尹训新王（第1页）

商汤见自己求来了甘雨，天下又复农事兴旺，便让伊尹制定、颁布了“定献令”，按各国所出土产，规定各国所贡物品，按年进贡。比如，东方各国，因濒临大海，多出鱼产，就让他们贡鱼皮做成的器具、乌贼鱼酱、锐利的刀剑之类；南方各国多海产品和犀牛、大象之类的巨兽，就让他们贡象牙、犀牛角、珠玑（注：这里特指海珠）、玳瑁之类；西方各国近大山，就让他们进贡红色或青色的颜料、龙角、神龟（注：特指鳌龟）、牦牛之类；北方各国多畜牧，就让他们贡骏马、橐驼（音：通驼驼）、白玉、良弓。这样，商国既可以得到各方特殊的土产，诸侯国也容易办到，没有一丝压力。

商帝履二十七年，商汤又把夏禹当年所铸的“夏后氏”的镇国宝器——九鼎，从夏的都城安邑搬到现在的商的都城毫邑来，照样当作是商国的镇国之宝。

这时候，商国的青铜工艺日益发达，铸造了许多美轮美奂的器皿，其他各种手工艺也都非常精巧。商汤在伊尹、仲虺的尽力辅佐下，政治清明，文治武功远播四方，盛极一时，四方朝贡，源源不断。

左相伊尹为了树立商汤的天子权威，首先规定天下诸侯只能称君称侯，不得称王称帝，“帝”只是商汤一人的专有称呼。因此自商汤以后，就连他的子孙也只能称王了。至此，从五帝以来一直沿用的“帝”字消失了，直到商王朝末期才又恢复。

为了商国的国治长安，伊尹把帝王的道德教育，即修德、修身看成是关乎国家存亡兴衰的大事。他首先在政治上推行自己的为政主张：

——“居上克明，为下克忠。与人不求备，检身若不及。”就是说，天子要明察秋毫，克诚克明，明断是非，臣子要克诚尽忠，天子修身的原则是不求全责备臣下，对自己则要经常检点不及他人之处，做到自我完善；

——“惟亲厥德，终始维一，时乃日新。”就是说，天子要始终如一地注意自身的道德修养，不断更新自己的道德意识，使自己时时处于追求新的的状态中。

他在朝廷官员的任命上，还强调：“任官惟贤材，左右惟其人”“臣为上为德，为下为民”就是说，任命官员要尊贤、用贤，用人适当。做大臣的，要上对天子负责，下保庶民安定，并规定此为大臣之责任。

这一系列主张的实施，使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分清了君、臣各自的职责，结束了以往君、臣完全靠自我约束的原始状况。

他在道德上主张的“德无常师，主善为师；善无常主，协于克一。”就是说，“德，没有一成不变的榜样，以善为准则就是榜样；善，没有不变的准则，大家恪守良心办事就是准则。”

对于“德”和“政”的关系，伊尹在中国历史上最初提出了自己的主张：“七世之庙可以观德，万夫之长可以观政。”意思是说，“天子的德政是否修到了以德兼善，并且达到了一以贯之的程度，这要从天下百姓是否今天悦服你，还要看后世是否尊祀你七代以上才能得到验证。”伊尹倡导、推行的这种“德政”要后代七世来验证的主张，更加促使天子自觉进行仁、德之政。因为那个时候，每个天子最怕的就是死后祭祀断绝。

商帝履二十九年，商汤在位二十九年，无病崩陟，寿登百岁。其时，其长子太丁已病死，伊尹、仲虺左右二相便扶立商汤的次子外丙在守孝期满后，于乙亥年继位。

外丙，名胜，继位后，任命伊尹为“冢宰”（注：即宰相）而统领百官，但他即位仅两年就病死了。于是伊尹、仲虺又扶立外丙的弟弟仲壬于丁丑年接位。仲壬，名庸，接位四年后也病死了。

这时，成汤的嫡长子太丁的儿子太甲已经成人，伊尹又扶立太甲继位。太甲，名至。其时，右相仲虺已经病死。

这时候的伊尹已经辅佐商王朝祖孙三代、四位君王了。太甲继位后，加封伊尹官居“阿衡”（注：即国师）兼百官之首“冢宰”。伊尹因身兼阿衡、冢宰、左相、师仆之职于一身，权位极高。

伊尹任“师仆”时，平时在对王子们的教育上可谓费尽心机。他认为“习于性成”，就是说，一个人的性格好坏，是在日常生活行为的习惯培养中形成的。他还说过“慎终于始”的话，可想而知他在行使“师仆”时，一定是十分重视太甲等王子们的启蒙教育的。

且说现在太甲继位为天子，伊尹对他的教育更是不敢放松，整日把一个帝王应该如何爱护民众、怎样刻苦耐劳，来教育太甲，叫他要学祖父成汤的模样，不要学夏桀的模样，并且把夏桀亡国的经过反复说于太甲听，想让他时时得到警醒。

商王太甲元年辛巳，十二月乙丑日，据《尚书?商书?伊训》记载，伊尹祭祀先王，侍奉嗣王（注：继嗣前王守孝而立）太甲恭敬地拜见他的祖先。侯服、甸服的诸侯都在祭祀行列，百官率领自己的从属官员，听从冢宰伊尹的命令。伊尹借成汤的大德来教导太甲。

伊尹说：“啊，从前夏代的先君，当他勉力施行德政的时候，没有发生天灾，山川的鬼神也没有不安宁的，连同鸟兽鱼鳖各种动物的生长都很顺遂！到了他的子孙夏桀不遵循先人的德政，上天便借助我汤王的手而降下灾祸，上天有命道：‘先从夏桀讨伐。’我就从亳都执行。我汤王宣明德威，用宽和代替暴虐，所以天下兆民相信怀念我汤王。

“现在我王要嗣行汤王的美德，不可不考虑开头！行爱于亲人，行敬于长上，从家和国开始，最终推广到天下。

“啊，汤王努力讲求做人的纲纪，听从谏言而从不违反且顺从前贤的话；处在上位能够明察，使得臣下能够尽忠；结交人不求全责备，检点自己好像来不及一样。因此，汤王才得以拥有万国，这是很难的呀！

“汤王又普求贤智，使他们辅助你们这些后嗣；还制订《官刑》来警戒百官。《官刑》上说：‘敢有经常在宫中舞蹈、在房中饮酒酣歌的，叫‘巫风’；敢有贪求财货女色、经常游乐田猎的，叫‘淫风’；敢有轻视圣人教训、拒绝忠直谏戒、疏远年老有德、亲近顽愚童稚的，叫‘乱风’。这‘三风八过’（注：巫、淫、乱三风所涉及的八种行为），卿士身上只要染上一种，他的家一定会丧失；国君身上只要染上一种，他的国一定会灭亡。臣下不匡正君主，要受到墨刑。这些对于下士也要详细教导。’

“啊，嗣王当以汤王的这些教导来警戒自身，念念不忘呀！有道是：‘圣谟美好，嘉训很明啊！’。上帝的眷顾不会常在一家，做善事的，就赐给他百福；做事不善的，就赐给他百殃。你修德不论多小，天下的人都会感到庆幸；你行不善，即使不大，也会丧失国家。”

且说太甲自登上嗣王位置后，慢慢把《伊训》扔到脑后了，变得热衷于吃喝、歌舞，贪图享受起来。他对伊尹在一旁时不时的劝诫，感到十分讨厌，只因为伊尹是自己的师父，又是开国功臣，不好发作。所以他把伊尹的劝诫只当是耳旁风，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还从来不过夜。

伊尹看见尚在守孝期内的太甲越来越不象话，一味戏游，觉得光是劝诫，已经不会起作用了。心想，如此年纪轻轻就已开始放纵自己，要不了多久，岂不成夏桀第二了吗，便决定有必要惩罚太甲一下。

据《尚书?商书?太甲》记载，就在太甲登位的第三年，伊尹终于忍不住对群臣说：“嗣王在守孝期内就这样不义，俗话说：‘习惯将生性格’，我不能轻视他这种不听教导的人。我已在桐地营造宫室，使他亲近先帝汤的教训，以免让他终身迷误。”

说罢，便下令把太甲“放”到其祖父成汤的墓地附近的桐宫（现在河南偃师市西南）地方去居住，让他自己去检讨自己的行为，一切国政由自己暂行摄政代理。这种事情，就好像是当初成汤“放”夏桀一般，所以后人称此事为“伊尹放太甲”。

太甲被“放”桐宫，自然没有了一切游乐和讲究的享受，也不是一个威福恣意的天子了，只是一个行动、自由受到限制的人。他回想自己做天子的时候，是何等快乐、何等自由、何等荣华。现在身居此地，不觉悲从中来，又愧又悔，心里还特别怨恨伊尹。

桐宫，因地处商汤墓地，四周的气氛自然是庄严肃穆，除了守墓人，寻常人等是不得进入的。在这样的环境里，太甲所能见到的只是祖父的陵墓，想到的是祖父艰苦创业、替天行道的功绩，读的只是伊尹专为他写的教材《伊训》、《肆命》、《殂后》。

《伊训》是伊尹对他的告诫，《肆命》是教他怎样当政，《殂后》是商汤制定的法律制度。

太甲每天面对祖父之墓，无聊之下，开始缅怀祖父业绩，对照自己的恶性劣行，日想夜思，终于意识到自己错误的根源和被放逐的原因，慢慢从迷途中觉醒过来，不再怀恨伊尹了。他一边读书，一边打扫陵墓，日久天长，逐渐变成了一个行动谨慎，言语谦逊，思想沉稳，勤劳不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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