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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影在身后望着两人,它“汪”地叫了出声,不安地原地踏步。突然门外传来虞娘子的声音,道:“怎么了?”原来房门打开,把阿弦的声音传了出去,虞娘子不知道何意,却因听出她的声气大不对,心惊胆战,也顾不得其他便过来探看情形。阿弦死死地盯着崔晔,在这瞬间仿佛忘记了所有,天地都像是在此刻消失,她说不出心中的感觉:愤怒,失望,惊心,痛苦,种种太过激烈的情绪复杂地扭打在一起,难分胜负,如此强烈。终于她松开崔晔的手臂,后退两步,身体里的力气仿佛都在方才那两声吼叫里被透支光了,阿弦往后一倒,几乎跌坐在地上,幸而虞娘子上前将她扶住。最终阿弦抬头道:“你走,你走!”虞娘子见她这样反常,忍着惊慌安抚道:“阿弦!不要这样,有话慢慢说。”阿弦却不理她,只是盯着崔晔道:“你走啊!我不想再见到你!”失去理智般,声嘶力竭。崔晔想要说什么,但是看着她燃烧着绝望跟愤怒的双眼,知道这时侯说什么都是徒劳了。无论他有什么样的苦衷,就算是有千万个原因,但仅仅需要一个事实就能将那一切全部打败,这个事实就是朱伯的死。终于他迈步往外。“天官?!”虞娘子要叫住他,他却置若罔闻。在虞娘子震惊的注视中,崔晔出门,头也不回地去了。身后的屋内,传来阿弦不再隐忍的放声大哭。---此后数日,阿弦闭门不出。袁恕己因为领了旨意,要查当年的案子,不免需要阿弦的证言,叫差官打听,却听说阿弦不在户部,自己亲自来到怀贞坊,虞娘子见了问他因何而来,袁恕己便说了来由,又问阿弦怎么并没有去户部。他心里怀疑是因为流言的缘故,导致阿弦无法面对,所以耽留在家里。不料虞娘子面露难色,道:“少卿若是为了那件事,还是罢了。”袁恕己道:“我当初跟她说过,她已经答应过了。”“不是,”虞娘子摇了摇头:“我拦着少卿,不是因为怕这个,是因为……这两日阿弦情形不大好,因为她、她……”虞娘子迟疑着,不知该如何描述。袁恕己察觉不对,忙问:“怎么了,出了何事?”他是个急性子,见虞娘子难以启齿似的,便迈步望内:“我去看看她。”虞娘子忙道:“少卿!”袁恕己回头,虞娘子道:“先前阿弦跟天官……似乎起了什么争执。”她是想提醒袁恕己心里有所准备,不要又在阿弦面前说错了话。袁恕己惊道:“争执?他们有什么能争执的?”袁恕己当然知道崔晔的脾性,平心而论他虽然不大待见崔晔,却明白崔晔对阿弦之心,何况崔晔不像阿弦,那人是个有城府心术的,遇到事只会以宽容之心相待阿弦,或者再施以教化等等,又怎会做到如此粗愚的争执?那只能说,让他们起争执的这件事,非同一般。虞娘子陪着,袁恕己入内去见阿弦,进门,就见阿弦披散头发坐在窗前,外面披着一件青色布衫,风从后窗吹进来,她的长发跟衣衫都随着掀动。玄影跟小黑猫一左一右在她身旁,像是左右将军。袁恕己向虞娘子投了个放心的眼神,迈步入内,他怕阿弦在出神,自己贸然靠近会吓到她,便故意先笑了声。阿弦动也不动,袁恕己就长长一叹,才说道:“我们这些人在外头都要焦头烂额了,你倒是清闲的很,你这每个月的俸禄是不是得减半啊?”阿弦微微转头,却没有搭腔。袁恕己走到她身后,打量了一下玄影跟小黑猫盘踞的方向,终于欺软怕硬地走到小黑猫的身后,他抬脚,轻轻地把小黑猫挪的远了些,就在小黑猫原本的位置取而代之地坐下。把袍子一抖,又掸了掸,发现上面有几道褶皱,总是不如那个人,那人不管在哪里都像是衣冠楚楚,袍摆上都没有一道不熨帖,碍眼的很也显眼的很。袁恕己瞬间的走神,然后他重又绽放笑脸,转头看着阿弦道:“你在干什么?老僧参禅吗?”阿弦怦然心动,竟道:“是啊,我正在想。”袁恕己吃惊:“想什么?”阿弦沉默了片刻,道:“当初窥基师傅跟我说,可以让我跟着他做个入门弟子,对我自个儿也好,我没有听……”袁恕己不等她说完就半是骇异地笑着打断了:“不要胡说八道,什么入门弟子,你魔怔了?当初没有听是对的,现在也不必再想。”阿弦轻笑了声:“少卿,认真来说,我觉着我现在再拜师父,应该也不晚吧?”“呸!”袁恕己大斥了声,“你可再胡说,你现在已经嫁了人了,哪家的佛门要收?”“那也可以休离啊。”阿弦轻描淡写。袁恕己虽然被虞娘子提醒,知道阿弦跟崔晔口角,可是却也只当阿弦脾气急又烈,大概是气头上所致,怒气泄了自然就好些了,却想不到……事情并非他想的那样简单。袁恕己敛起了笑,问道:“你……你跟崔天官到底怎么了?”阿弦闭口不言。袁恕己道:“你告诉我,你们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他……他负了你?他做了什么?”袁恕己越说越惊心,又隐隐有些对崔晔的愤怒。阿弦道:“不是。少卿,你别问了。”袁恕己道:“我不问?哈,你不告诉我,难道我不会自己追查吗?如果给我知道是他负你,我……”“别说了,”阿弦打断他的话,“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跟旁人无关。”袁恕己被那句“跟旁人无关”堵的心头凉了凉,然后哼道:“是,我是旁人,但我仍是自作多情的觉着我跟小弦子是知己一场,虽然并没有许下什么生死之约也无八拜之交,但我为了她,可以把这条命交出去,我也知道她肯为了我不计生死,若有人欺负了她,我也绝不会袖手旁观!”袁恕己说着,手按着膝头起身要走,阿弦抬手在他手臂上一握,袁恕己停下,转头看向她。阿弦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袁恕己静静地看了她半晌,终于吐了口气:“我也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两个人彼此相看,阿弦终于无奈一笑,袁恕己也笑叹道:“行了,别打哑谜了,你知道我不擅长这个。”两人说话的功夫,那小黑猫磨磨蹭蹭又靠近过来,伸出爪子勾着袁恕己的袍摆,攀岩似的要往上爬,爬了两次都无能为力,有一次甚至往后倒翻了回去。袁恕己看的好笑,索性将它抄了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摸了摸那毛儿,道:“这只猫怎么还留着?”阿弦道:“它原本是被用来聚魂入魔的,那天晚上魂魄都散了,又吃了我的血……已经没什么灵力了。”袁恕己举起那猫,果然见它双眼蒙着一层淡淡地灰,被举起来也不知挣扎,呆呆傻傻的。袁恕己便将猫放低,道:“你便是这样下不了狠,如果是皇后,一百只猫儿也早化灰了。”阿弦道:“你来一定是有事,为了什么?”袁恕己想了想,便先按下她的事,只说道:“我是为了当年旧案来的,这两日我跟狄仁杰把当年宫中的老人们统统都审讯了一遍,对了,你知道那个御膳房的张公公吧?”阿弦这才惊动:“我当然知道,他怎么了?”“放心,没有为难他,”袁恕己先喂她一颗定心丸。张公公原本跟随过朱妙手学过一段时间的厨艺,算是半个弟子,虽然当年那件事朱妙手做的隐秘,但张公公毕竟跟随他许久,知道他的心意,从那突兀之中未免看出了些蹊跷,只是这么多年来从不敢对任何人提起,因为毕竟太过骇人听闻了。原先张公公还只是猜测,但当看到阿弦出现在自己面前,他是宫内老人,目光犀利,便知道自己猜想的果然是真。当然,张公公还有一件事并没有跟袁狄两人供述,那就是……崔晔原先落难豳州,后回长安,拜托他做雪团子给阿弦吃。“虽然在先前太宗陛下在的时候,就已经御准了公公他何时离开大明宫都成,但是公公念旧,私下里曾说过也许这辈子就老死宫中,为李家效命一世就罢了,只是在小公主之事后,突然之间公公就不告而别。”张公公在狄仁杰跟袁恕己面前陈述。袁恕己道:“他连什么话都不曾留下吗?”张公公面有难色,迟疑着摇头。袁恕己跟狄仁杰对视一眼,当然知道他必有事隐瞒,狄仁杰道:“我们是奉旨查案,不然的话,自是万万不敢惊动宫内的人人,公公还是把所知道的尽数告知,免得我们在二圣面前不好交差。”张公公苦笑:“我只怕我若说了,两位更加不好交差。”袁恕己皱眉:“怎么,有陛下旨意在,你又有什么不可说?”在两人的连续质询之下,张公公才说了实情,原来,在朱妙手不告而别之前,他曾有些精神恍惚,有一次张公公做了新样点心想给他评判,悄悄靠近的时候无意中听朱妙手自言自语说什么“亲生骨肉,她怎么能下得了手”这种话,吓得张公公把手上的点心都给跌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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