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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周如水如此,谢釉莲却不愿轻易罢休。她缓缓自榻上起身,慢慢踱步走到周如水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周如水,面上仍带着微笑,眸中却满是嘲弄。稍余,她豆蔻鲜红的指尖便缓缓地抚上了周如水白嫩的脸颊,那纤纤指尖,光润利长,好像一不小心就能划破周如水的脸似的。
&esp;&esp;如此冰凉的触感,叫周如水不得不蹙着眉,睁开了眼。
&esp;&esp;彼时,公子沐笙也转眸朝周如水看了过来,盯着谢釉莲贴在周如水脸颊边锋长的指尖,他深邃的眉眼猛地便是一敛。未几,直是阴沉地,冷冷地盯向了谢釉莲。这一眼极是凉薄,亦极是狠厉,如是初冬的积雪,又如猛炽的刀锋。
&esp;&esp;果然,谢釉莲被他忽如其来的眼刀盯得一骇,她只觉得那眼神锐利,近在咫尺,似乎可直透她的心,将她藏在深处的那些不可告人的心思都看得一清二楚。一时间,她的手不禁便微微一颤,这一下,也不得不冷哼着收回了手去。
&esp;&esp;稍余,她索性直直后退了半步,待稍稍站定了身子,才凉凉一笑,半昂着头,居高临下地瞪向公子沐笙兄妹二人,以长辈之姿,轻蔑的,肃杀地训斥着他们道:“汝等不驯,乃至君忧,实是不忠不孝。”
&esp;&esp;当今世上,便是圣人也担不起不忠不孝这样的骂名。
&esp;&esp;闻言,周如水的脸煞时就白了。她讶然地,慢慢地抬起了脸来,注视着谢釉莲,她目光深深地,低低地质问她道:“兕子虽也顽劣,却,庶母出言,何需如此狠厉?”说着,周如水的眼眶便也跟着红了,她哽咽了两声,所有的情绪,就都在一夕之间一股脑地化作了滚烫的泪水。
&esp;&esp;周如水这句话,也不能说是不尖锐。谢釉莲道他们兄妹不忠不孝,她便道谢釉莲狠厉。若是谢釉莲真有意将这话传出外去,那他们谁都讨不着好!
&esp;&esp;却,周如水的话音方落,周王掷杯的声音便接踵而至。他冷哼了一声,便眼光如刀地斜暼向了周如水,全是偏袒谢釉莲的,怒斥着周如水道:“哼,你还有理了!谁许你顶撞母亲?你一个姑子,昨夜又去了何处?可是真去了那留园厮混?”
&esp;&esp;听了这话,周如水心头大骇,已知谢釉莲是挑了她的事了。她扬起头,倔强地辩驳道:“甚么母亲?谢姬不过是兕子的庶母!如何当得起一声母亲!兕子的母亲亦明明在世,只可惜,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罢了!至于留园,兄长早便将它收走了,兕子又如何去留园厮混?”
&esp;&esp;说到这,在周王如刀一般的盯视中,周如水心头一沉。她只觉得,自个的心跳都愈加的明显了,气息更是越发的不稳了。她直是抹了一把泪,才咽喉发苦的,继续悠悠地答道:“昨夜,兕子先是闻得兄长因兵事顶撞君父,后又听闻庶母为兄长做主,力荐其妹为二皇子妇。如此,兕子心忧甚矣。这般,才不得不夜出禁宫,去了兰若庵求见母亲。”
&esp;&esp;“心忧甚矣?求见母亲?”闻言,周王的面色仍未转好,他大步走至周如水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她。抬手,便搭在了她的肩头处,直抓得周如水的肩头骨硌硌作响,他才冷冷地,严厉地呵问道:“忧心?你忧心个甚?”
&esp;&esp;只一瞬,周如水的额头就渗出了冷汗了。
&esp;&esp;因肩上的疼痛,她更是泪如泉涌的,艰涩地说道:“一为兄长与父亲血脉相连却政见不和,二为庶母之关爱之心实在太重。”说到这,周如水轻轻地喘了一口气,才继续地说道:“其一,有道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兄长虽亲厚君父,一心为国。却,他似乎忘了君王在前,君父在后的道理。其二,庶母关爱之心虽天地可表。然,庶母既早已认下公子珩为子,如此偏袒爱护兄长,恐怕公子珩心中也会不愤。却,兕子虽知此礼,但长幼有序,也实不好去指点兄长。这般,兕子才只好夜至兰若庵,一为请母后训导兄长改过自新,二为请母亲亲自为兄长的婚事做主,以免庶母左右为难。”
&esp;&esp;恕不从命
&esp;&esp;她是在道,她夜出宫闱,实是深觉兄长顶撞君父不妥。却,兄长这般惹怒君父,怕也是因为在兄长的心中,比起君王之尊,周王更是他的父亲。如此,他才没了芥蒂,更加的掏心掏肺,造成了那日的局面。这般,她一个做阿妹的虽明白这个道理,却也真不好真的去训导兄长。而同理而言之,谢釉莲如今早已认下了公子珩为子,她的关心虽是好意,但却也可能会惹来公子沐笙与公子珩之间的误会隔阂。如此,为了规劝兄长,为了避免谢姬的为难,她才犯下这次的错事,私自去了兰若庵求请母亲。
&esp;&esp;周如水讲得有理有据,她孱弱的模样也是乖顺无奈,娇美可怜。轻风拂来,在朝阳的晖映中,她的脸上,更是如同镀上了一层赤金。
&esp;&esp;可即使如此,周王仍是怒意不减地看着她,他那一双浑浊至极的眼中冷若冰霜,虽是收回了使力捏着她肩头的手,却仍是冷冷地,沉怒犹在地呵问她道:“你既懂礼,方才却也冲撞庶母?”
&esp;&esp;他是在指责周如水表里不一,才道公子沐笙所行不妥,方才,却也道谢釉莲狠厉,冲撞了谢釉莲了。
&esp;&esp;闻言,周如水缓缓地仰起了脸来,随着她的动作,她那细长的脖颈也呈现出了优美的线条。阳光照在她浓密纤长的睫毛上,折射出了一点点淡金的影。她深吸一了口气,直直望着周王,重重一叩后,便一字一顿地,倔强地说道:“庶母若真爱重君父,便不该身入明堂重地。若真爱护兄长与兕子,也不该逞一时口舌之快,语出不忠不孝之言。如此逾矩违礼,乘快而多事,实是狠厉。如此,兕子并不觉所言有差。”
&esp;&esp;这一次,周如水没有骄横作性,也没有装憨卖傻。她丝毫没有退让,她只是眸光清亮地望住了周王与谢釉莲,骄傲的不屈的挺直着脊背,仿佛狂风暴雨中一朵傲然绽放的花儿。
&esp;&esp;随着她掷地有声的话语,谢釉莲的表情微微崩紧了几分。公子沐笙也扭过头,一瞬不瞬地,怜爱心疼地朝她看了来。
&esp;&esp;却,周王的脸色倏地便沉了下去。他怒气腾腾地往榻几走去,回身,便目光矍铄地瞪住了周如水,凌厉而沉重的,咄咄逼人地朝周如水斥道:“目无尊长!巧舌如簧!你倒晓得抓你庶母的错!却不想自个深夜出宫是何等的违制!”说着,周王双眸一眯,抓起岸上的金樽,扬手便朝周如水重重砸了来。
&esp;&esp;这一刻,委屈或是愤怒?连周如水自个也说不清楚此刻的感受了。她只是没有想到,君父会偏袒至此。或许是太过的失望了罢,周如水竟没有下意识地避开了去,她只是倔强地垂下了眼,双目死寂的,一瞬不瞬地,静静地盯住了青灰的地面。
&esp;&esp;寂静的宫室中,列祖列宗的牌位在上,天光从堂前透进来。见她未动,几乎是一霎那间,公子沐笙便腾地站起了身来。他一把就护住了僵跪着不动的周如水,堪堪地捂住了她的头,像一堵墙一般,稳稳地抱住了她,将她拥进了他温热的怀中。
&esp;&esp;紧接着,周如水便感觉一阵透着寒气的疾风自她耳廓迅猛地刮过。下一刻,她更是听见了一声沉重的闷哼自公子沐笙的喉管传出。在他的怀中,她甚至还明显地感受到了公子沐笙忽然急促的呼吸。
&esp;&esp;直是过了好一会,公子沐笙才终于松开了箍着周如水的手。他黒沉的眼静静地看住了她,直是温柔地摸了摸她冰凉的小脸后,才缓缓收回手,返身,跪挡在了她的身前。
&esp;&esp;因他不疾不徐,几近蔑视旁人的唐突动作,周王更是怒目圆瞪,他勃然暴怒地咆哮道:“你这逆儿!实是难驯,总角庶子亦胜汝多哉!”说着,他又持起案上的金壶,作势要朝公子沐笙砸去。
&esp;&esp;这次恕不从命
&esp;&esp;谣言,远比周如水预想中还要传得更快。她只跪了两个时辰,便被请回了华浓宫去关禁闭了。
&esp;&esp;出明堂的路上,周如水迎面便撞上了坐在羊车中直朝这头来的谢釉莲。谢釉莲妩媚含笑的脸在她的眼前一晃而过,那眸中意蕴深深,直叫周如水后背发凉。
&esp;&esp;没有哪一刻,比这一瞬更叫她清醒。当君父的金壶砸向公子沐笙,当她对上谢釉莲阴毒的讽笑。她终于不得不认清,不得不承认,只要身处在这深宫之中,哪怕她贵为帝姬,亦同是入了局的棋子。
&esp;&esp;这一盘棋,大至周国的山水琳琅,小至她们兄妹的生死,已是谁都不会再留情的了。她与谢釉莲之间,也早已不复了当年的情分。如今,怕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只等着哪一日,有谁能踩着对方的尸骨,留到最后。
&esp;&esp;另一头,炯七老早就易了容去到了东市,只等着从兰若庵上东市来换粮采买的小沙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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