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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节(第2页)

&esp;&esp;秦舒脑子懵懵地,这才发现自己裙摆上都是此前拔箭时溅到的血,抬头望了望四周,此前满满一屋子的人都散了,只留下两个大夫还守在一旁斟酌用药。

&esp;&esp;她低头去瞧陆赜,见他闭着眼睛,不知是昏过去了还是睡着了,此前握着手已经松开,反而是秦舒自己紧紧握着,反而把他的手上抓出一道红印子来。

&esp;&esp;此刻天光大亮,时近正午,秦舒来的时候是半夜,昏昏沉沉坐在床前,已经五六个时辰了。

&esp;&esp;丁谓忙挥手,唤两个丫头去扶秦舒:“姑娘,您别担心,血已经止住了。药也能喂进去,大夫说命是大抵保住了。”

&esp;&esp;秦舒喔了一声,恢复点清明来:“什么时候能醒?”她站起来,不料双腿已经麻了,脚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当下往前面倒去。

&esp;&esp;幸好两个丫头在身边,赶忙扶住她:“姑娘,您没事吧?”

&esp;&esp;秦舒本来觉得没事,叫她们这一唤,只觉得脑子发晕,顿时天旋地转起来。丫头吓了一跳,忙把她伏在一旁的软榻上,大夫还没走,上前来把脉:“无妨,这是惊恸交惧,神思受损,我这里有李太医从前调养的方子,喝一副便能好了。”

&esp;&esp;秦舒嗤之以鼻,吃惊倒是有,我什么时候悲痛了,见那大夫从一旁拿出来一个小瓷瓶,滴了三滴在茶水里,递给秦舒:“吃了药,睡一会儿,头就不晕了。”

&esp;&esp;秦舒此刻难受得厉害,当下喝了那碗茶,勉强撑着换了衣裳,就困得不行,往后面睡了去。

&esp;&esp;那安神的药果然厉害,不过一会儿,秦舒便睡熟了。

&esp;&esp;秦舒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清晨了,外头廊下几只鹦鹉正在叽叽喳喳叫唤,屋子里空无一人,她推开窗,见窗外是一片绿洲,还起着朦朦地薄雾,她坐了一会儿,往净室内洗漱了一番,便打了帘子出门去。

&esp;&esp;才刚下台阶,便见那边抄手游廊过来提着个食盒的丫头,惊喜:“姑娘醒了?”

&esp;&esp;几步上前给秦舒行李:“胡太医说的果然不错,说是七日就真的是七日,这才早上,姑娘便醒了。姑娘这些日子都没用膳,肯定饿了吧。”

&esp;&esp;秦舒皱眉:“我睡了七日?”

&esp;&esp;那丫头点点头,道:“胡太医说了,本是三日就会醒。可是后来大人把胡太医叫去问了一番,便又给姑娘喂了一次药,说,叫姑娘好好睡一觉。”

&esp;&esp;秦舒问:“陆大人已经醒了?”

&esp;&esp;那丫头点点头:“从此,我们一别两宽

&esp;&esp;陆赜默默听着,什么也说不出口来,说什么都显得太过轻飘飘,说什么都觉得残忍。

&esp;&esp;秦舒自嘲地笑笑:“你看我就是这样怕死,为了活下去,为了好好地活下,体面和尊严都一概抛掉。”

&esp;&esp;即便她如今是大通票号的大掌柜,谈笑皆是富贵,可还是觉得生下珩儿的确是一件很不体面、很没有尊严的事情。陆赜不禁想,往日自己许诺贵妾之位,对于她来说也不过是另外一种侮辱罢了。

&esp;&esp;秦舒顿了顿,笑:“不过这些都过去了,我现在过得很好。我有的时候想,倘若将来事败,我去求你,不知你会不会救我一命。无论是京城的定武侯府,还是这次来宣府,我都承你的情。”

&esp;&esp;陆赜瞧了瞧秦舒,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面色也不自觉冷峻起来:“你想离越我远越好,又说什么承我的情呢?倘若对面不相识,又谈什么承情呢?”

&esp;&esp;正说着,外头丫头端了药来,黑糊糊的一大碗,屈膝道:“大人、夫人,这时辰该喝药了。”

&esp;&esp;秦舒听她唤自己夫人,倘若往日会觉得气愤,这时候不知为什么只觉得好笑,她把药端过来,吩咐:“你下去忙吧!”

&esp;&esp;她端过来,还很有些烫,舀了舀勺子晾凉,道:“我从前闻见这些汤药就想吐,便是喝了,一整日都不想吃饭。这几年吃药吃得多了,竟也不觉得难闻,反而能闻出一股子草药香。”

&esp;&esp;秦舒见温度差不多了,递给陆赜,示意他一口喝了,见他不接药碗,只好用勺子舀了喂到他唇边,也不张嘴,笑:“苦肉计也要掌握分寸,倘若火候太过,说不准把自己烤焦了。”

&esp;&esp;陆赜叫她说中,讪讪看她一眼,千日醉最是养颜安眠,她足足睡了七日,此时脸上不像往日带着点苍白的玉色,反而脸颊带了点胭脂色,低眉浅笑弯弯颦。

&esp;&esp;他不情不愿地喝了那口药,又见秦舒拿了手绢来擦自己的嘴角,没有往日那些香味儿,只有淡淡的皂角味儿,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只觉得胸口疼得舒缓多了,仿佛一颗心叫一双柔荑捧着放在温暖的春水里,一圈一圈的涟漪荡过来,有一点微微发熏却又很舒服。

&esp;&esp;秦舒又舀了一勺药,见他思绪不知飘向了那里,脸上带着奇怪的表情,问:“你怎么了,要不要我叫大夫进来?”

&esp;&esp;陆赜抬眼,却不喝那药,冷冷道:“妻离子散,孤家寡人,活着也没什么意思,这药喝不喝也没什么两样。”

&esp;&esp;秦舒抿抿唇,手上停住,无奈叹息:“又何必这样说呢?当初你真的以为我葬身火海,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吗?可见,这个世上无论没了谁,不过树上掉下一片树叶罢了,无关紧要。”

&esp;&esp;这话实在是诛心之言,却又无一字不实之处。他心里却又觉得冤枉,何曾无关紧要呢?

&esp;&esp;陆赜不说话,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子已经下定了某种决心,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自己都无法更改她的心意,无论说什么,都只不过徒增笑耳,都不过叫自己在她面前变成彻底的笑料。

&esp;&esp;秦舒这才又舀了一勺药喂给他,等喝了大半碗隐隐见底了,这才从旁边端了茶来给他漱口,捏了帕子给他擦唇角,动作轻柔。除了他刚回南京国公府那十几日,秦舒还从不曾这样服侍过他。

&esp;&esp;陆赜却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他紧紧握住秦舒的手:“你不想做董凭儿,只想做秦舒,我也由得你。只是你要知道,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不可能叫你跟珩儿永远在外头,你们早晚是要进国公府的大门的。”

&esp;&esp;秦舒沉下脸来,陆赜有一种本事,几句话就能叫她轻易生气起来,她撇开头吐纳了一会儿,这才没那么憋闷,良久直视他的眼睛:“陆赜,这个世上,是没有什么东西天生应该属于你的,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esp;&esp;陆赜默然,五年前的他听到这句话,只会大发雷霆,五年后的他却已经明白发脾气是一点用都没有的,她的神情还跟五年前一样倔强,说出的话还是可以轻易扎痛他。

&esp;&esp;他不过脸色越发冷,什么话也没说,倒是秦舒自觉无趣,转了话头:“你出身勋贵,三元及第,陛下宠幸,你本可以如米鹤璧说的那样,留在京城做你的心腹宠臣,一步一步熬资历,入阁也非难事。可你偏偏要去江浙平倭患,偏偏想做一些实事。这次来宣府,你也明明知道贺九笙打的什么主意,可是边患严重,你还是来了。倘若论做官,你的确是一个实心用事的好官。贺九笙曾说,倘若将来广德一朝会出一位彪炳史册、千古流芳的名臣,那一定会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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