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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完全暗下来。天上月圆如镜,青烟冥冥,繁星只得两三点充数。山风吹来芳草香气,甘甜沁凉,如饮仙露。用力吸了几口「仙露」,亭子里的人,肚子已经开始咕碌碌地叫了。「还没有人送饭来啊……」不知是谁失望地开了口,换来一片附和。难不成真的有那么好心的敌人会送饭来?伊祁翻了个白眼。「如果他们真要关我们七天,又不送饭,我们一定会饿死的!」被困的觉悟终於进了公子们的脑袋,哀声遍野。「我不要啊~~」祈世子还是坐在亭边的石阶上,看著花圃。他背对著众人,没人看得到他的表情,也不知在发呆什么。伊祁看了他一会儿,却是不开口打扰。他可以感觉到,祈世子跟那位月华郡主之间,定有过什么的往事,而月华郡主,最後嫁的却足寒惊鸿。伊祁坐的柱子後面,就是凤五之前说到的刻字处。除了那四句诗,还有一行字。‐‐无尘此生,独慕惊鸿。这些字已被他悄悄掩了,虽然祈有可能已经猜出那柱上是些什么话,但只要他没亲眼看到,只要自己没说出来……情之一字,到底是什么?像寒惊鸿死後,莹无尘出家?像祈世子喜欢莹无尘,无尘却独慕惊鸿?像轩辕与师父,相思相望不相亲,天各一方?少年也陷入了迷惘之中。祈世子发了半天的呆,终於站起来:「走吧!」「走!?」所有人目瞪口呆地死瞪著祈世子。祈世子眼珠子转了转,笑得阳光灿烂:「区区没说过吗?区区一向过目不忘……」「那你刚才……」「在看连凤五公子都要称赞不已的花圃啊‐‐区区果然很有天才呢!这花圃越看越爱,回京後定要照样子再摆一个。」伊祁已经说不出话来了。雪花大的轮盘在夜空中升起,明灭闪动三次後,才缓缓熄去,漫天星雨簌簌洒落。「军师?」凤五站在窗前,看著属於暗流专用的烟花在天空中趾高气扬,跟它主人一般十分招摇,沉默片刻,道:「随他们去吧!不用挡了。」「这样好吗?」「公子原本就无意与他为难。」凤五离开窗口,「当初在隐鹤谷,原计划是让莫絮杀了祈世子,一来取信班布达,二来断了轩辕帝一臂……」「结果公子不但放过他,还救了他一命。」说话这人满腹牢骚。「祈世子对奉天帝忠心耿耿,不会为我们所用。上次放了,这次又放,公子到底在想什么啊!」「想什么?你可以自己去问公子啊!」凤五微微笑了起来。「猜测是无济於事的,我们该计划下後天该干的事了。「後天……」说话的人嗤了口气,「後天上阵的又是我了。」「此事只有你办得成,舍你其谁,不用过谦。」天色渐明,凤五熄去了烛火,「无论公子愿望有多无聊,只要有我凤五在,就一定会助他达成……除了口舌之争。」祈情祈情,被我家公子看上,你只有自求多福了。众人下了青城,东方部快现出曙光。饱受了一天折磨惊吓的公子们,哼哼唧唧东歪西倒,虽没哭爹叫娘,亦是面无人色。总算他们精乖,知道此时没人可给他们发作少爷脾气。真被抛下,让那位凤五公子抓回去泄恨‐‐种种听说过的酷刑闪过他们麻木的脑袋,灌了铅的双腿立时活力倍生。入了先前住的客栈,店小二见昨天光鲜亮丽,神气十足的一行人突然又出现,衣衫褴褛,垂头丧气,知是不妙,不敢多口,连忙备出屋子。但他们之前住的上房已被租出去了,余下的房间也租得差不多,只剩两间下房通铺。如在往日,公子们自是非发作不可,此时却是没力气抱怨些什么,只求不要流落荒野,有个可安歇之处便成。挥挥手摒退小二,各自找了张床,倒头就睡。有些精神放松,撑不到床边,直接倒在地板上就睡著了。尸横遍野,场景可观,伸脚踢踢地上睡的,见没有反应,祈世子哼了一声,也就不管了。转波阁的机关是武圣庄的杰作,千变万化不可捉摸。柳残梦的离去,虽然让他从步法计算出这是个风花舞月阵,可是风花舞月阵的机关随著时辰,一日六变。若非这花圃是他昔年所布,对地势极为熟悉,就算知道生克方位,也没办法从花海里找出阵眼。饶是有多般有利条件,众人还是花了大半夜的时间,才离开风花舞月阵。公子们武功低微,没法在两个时辰内走出。两个时辰一过,机关再次变动,又得重算。幸好祈世子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也早盘算过了,一路走过还算顺利。但最後眼见出口在望,孙品书喜形於色之下,忘了祈的交待,直直走了过去。阵内一步走错,狂风大作,祈虽然不喜欢这家伙,到底不想看他被风刀碎尸。柳残梦会用这种机关,主要是为了对付他,将无辜之人牵进来,非他所愿。结果人是救出来了,祈的左臂却再次被风刀割伤了。进了另一间房,虽是下房,该有的东西倒也一应俱全,桌上小二已点了盏油灯。伊祁要帮祈世子疗伤,祈一直推诿,後来推不过了,才不甘愿地让少年处理。少年撕开祈左肩的衣服,见一旁两个月前受的剑伤还没愈合,惊讶下,剥开了祈世子另一边的衣物。祈来不及反对,咕哝道:「区区的形象啊……」伊祁哼了声:「只有你我在,你以为你还有什么形象?」「咳」了一声,有人小小声道:「还有贫道在……」霍然回首,伊祁瞪著完全没有存在感的某人:「你怎么会在这里~?」「因为没有房间了……」见少年还是不体谅地皱著眉,凌虚子只好补充道:「贫道……不敢跟他们同房。」怕被秋後算帐就不要招摇撞骗!愤怒地又瞪了眼这个害自己认错目标的大骗子,伊祁心想就算要将他踢到隔壁去也得等隔壁人差不多醒来时再说。当下将注意力集中在祈世子的肩上。被剥开的右肩光滑洁白,剑疤早巳脱落,左肩上,细长鲜红的是今日刚受的伤,暗红一片的,却是在边关时为李凌文所剌的剑伤,瞧伤口形势,似乎才刚刚要结疤。「这是怎么回事!?」少年不能原谅自己跟他一路走来,居然没发现他的伤末好一事。对著少年狰狞的脸,祈世子乾笑:「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区区左臂以前受了伤,一直没好,所以左臂这个剑伤复原比较慢……小伊祁别这么心痛,不然区区也要心疼了~」少年难得没翻脸,握住祈世子左腕脉门,感觉真气到了曲池一带便凝滞不前。「这伤治不好吗?连轩辕也没办法吗?」「延误了时间……这也是天意吧!」祈世子微微一笑,看著肩上伤口,全然不在意。但这般骄傲好胜之人,被废了一臂,真的无动於衷?少年咬住下唇不语。这时,被两人遗忘在一角的凌虚子突然开口。「两位,能不能让贫道看一下王爷的伤?」见两人都用怀疑的目光看向自己,忍不住挺了挺胸脯:「不要小看贫道,贫道武学虽不才,但对内伤却大有研究,曾与医谷传人孤离谈道月余,孤独先生他赞过贫道对内伤的独到之处。」独孤离尘?药师独孤离尘?伊祁静默片刻,站开身子:「那你来看一下。」「喂喂,不要拿我当试验品!」祈世子忍不住皱起脸来‐‐你还真相信这个骗子?有希望总是好的‐‐伊祁回他一个冷眼。凌虚子对两人的眉目传情只作不见,凑上前仔细看那两道伤口。两人靠得极近,祈世子有些不愉快地挪了下身子。伸出手指在新伤口旁推挤著,看出血的程度。祈世子有些怕痒地动了动,凌虚子慢慢将手指栘向旧伤口,抬眸瞧了祈世子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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