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岔口是往上方斜入的,两人置身其中,已显得有些狭窄,但勉强能游得。柳残梦拉着祈世子顺水往上游,水压慢慢降低,身上也轻松起来。过了会儿,身子一轻,终于从水中探出头来。祈世子探出头来的第一件事,抓着井壁大口大口地呼吸。方才的潜水,似已用尽了他所有的真气,生平第一次体会到空气是多么美好的事物。「老天保佑,我下次再也不下水了!」「换个角度想想,你会愉快得多。比如你现在还活着不是吗?」柳公子笑得很善良,祈从湿漉漉的浏海间看过去,只见到幸炎乐祸不怀好意。哼了哼,到底刚才还是藉着柳残梦的帮助,现在实在没什么撂狠话的立场,知道再说下去对自己面子不会有好处,便转移视线,抬头打量下自己到的地方,却发现他们现在还在地底,只是古井里水位比较低,只淹到岔道的一半。这个岔道乍看似是天然地形导致出的岔道,全无半分可疑之处。心知柳残梦大费苦心将自己带到这,不会只是让两人在这里泡泡水等着人家来瓮中捉鳖,便注意起四下土壁上有何不对。过了会儿,喜上眉稍,赞道:「果不愧是以机关绝学闻名武林的武圣庄,机关果然巧妙。」柳残梦「哦」了一声,看祈世子伸出手,在上方突出的大石下方,被阴影遮住微微向内凹陷的土壁拍了去。一掌拍下,一切纹丝不动,没有任何改变。祈世子一挑眉,不信自己会看漏眼,又伸手拍了几下,轻重快慢,各自不同,土壁还是一点改变也没有。见祈世子还想试,柳残梦叹了口气:「别再乱拍了,小心塌了。」边说边伸出手,在凹处下方五寸处,又往右偏开三寸,轻轻击了三下。土壁微震,无声地翻出一道门来。祈世子暗自提醒自己,下次千万不要落入武圣庄的机关。若刚才对武圣庄的赞美之语还有几分自矜,此时便是货真价实的肯定了。连这样一个以备不时不需,未必能派得上用场的救命场所,都布置得一丝不苟。纵然有人搜到这个院子来,因主人与武林全无干,未必会细搜;细搜也未必会注意到古井;发现古井也未必会察觉井水有异;真发现到井水有异,下来细查,发现下方另有岔道,以那布置,也只会以为是天然岔道;再有万分之一,极为细心之人,觉得这里并非天然,发现了那掌印机关之处,也因真正的机关尚在下方五寸,偏右三寸之外,掌击也有巧妙,绝对没法误打误撞拍开的。相比起祈世子此时心下受到的震动,柳残梦却是在旁继续叹气。他叹气,自然是机关已被祈知道,以后这类的逃生装置都必须舍弃不用,细想一下损失实在不小。两人从打开的机关爬了上去,虽在地底,空气却并不浑浊,应是另有通风之处。柳残梦摸索着关上了机关,祈从湿漉漉的怀里掏出油布包的火摺子,在黑暗中燃亮。触目所及,是个并不算大的房间,角落放着一桌一床,床脚还有个箱子。祈走过去推开看,箱里放着数色衣服及易容之物,是为逃来此处之人准备的。杂物下方还有几只蜡烛,他拿出一根点燃,熄去了火摺子。蜡烛滴在桌上,未及凝固,烛身已按在蜡烛上。稳固好蜡烛后,祈有些寒冷地打了个哆嗦。现在虽是夏季,在冷水里泡了半天,地底又阴湿,到底有些忍受不住。天孙锦水火不侵,但在水里泡了这么久,里子都湿透了,只一件外衣没湿又有何用。祈世子再点了根蜡烛拿着,翻箱倒柜寻找可入眼的衣服。柳残梦双手叉胸站在一旁,周身水珠不断滴下,很快在脚边形成小水窟。晕黄摇曳的烛光将祈周身镀出一圈光晕,浏海因湿润而微微曲卷,不断有水滴顺着玉石般光滑的脸颊滑落。祈一直都是狂傲洒脱的,记忆里,唯有几次是呈这般状态,卷曲的头发总会让他看来更傲慢和脆弱,更忍不住想欺负他。察觉到柳残梦的视线,祈回头瞪眼,柳残梦耸了耸肩,道:「自古美人同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发。」这小子在发什么神经?祈又抹了把额上不停滑落的水珠,拿着衣服,才想到在柳残梦面前换衣服似乎并不是件很安全的事‐‐为什么他堂堂祈世子,会沦落到连换个衣服都要担心被人非礼的地步!瞧出祈世子的疑问,柳残梦又笑笑:「没什么,只是感慨人生无常。此刻还能瞪眼的你,不知什么时候……」慢慢走到祈世子身边,撩起他一绺头发,在指尖摩挲,「又会变成一堆枯骨呢?」没好气地翻个白眼:「区区变成枯骨也要比你的枯骨好看,要打赌吗?」噗哧笑出声来,柳残梦举手投降:「这个比了,你我也是看不到胜负的。」「找人验尸就可了。」祈世子边说边笑,将柳公子牵到洞口,「柳兄,区区也不多说,你自动钻下水等我换好衣服如何?」边笑边打开机关,不等回答,顺手将柳公子推下,合上机关。柳残梦启动机关再次爬上来时,祈世子已经换了一身灰衣,正蹲在墙角研究那些山药黄精能不能吃。柳残梦第二次拧着湿漉漉的头发,举袖拭脸,叹气:「祈兄,此地虽隐密,到底禁不得你开开关关。一旦让靖王发现井水波纹不对可就麻烦了。」「区区相信武圣庄的机关不是这么容易破解的。」随口虚应着,祈拣了个看来最大的山药,「这个不错,拿来烤正好……」「想都别想!这种地方升火烟排不出,火一升先遭殃的就是我们了。」柳残梦连忙提醒祈世子现实问题。「那这些……」「生吃吧!」柳残梦的笑容看在祈世子眼里,是标准的皮笑肉不笑,「或者味道会出乎意料的好。」从前日酒楼之后,两人已一日多没进食了。但只是一日多,程度还不够让祈世子委屈自己生吃山药黄精之类的粗食。他哼了声,将山药抛回原处,抬头看看石壁上方,屈指算道:「时间差不多,靖叔也该到了……你这里可有方法看到上方情形?」柳残梦懒洋洋地靠在一旁,低头拧着衣角的水:「如果上方有机关,无论多隐蔽,总有万一的可能性会被人发现的。」「看的不行,连听的也不行?」祈嘀咕道:「我们要在这井底待多久?」「说到这……其实,我也有个问题。」柳残梦慢慢说着,在祈回头前,自背后搂住他。他一身湿衣未换,祈世子也只随便穿着件单衣,并未穿上天孙锦,这一搂,祈才换好的衣服又湿了大半,背后衣服全黏在身上。祈身子一僵,直觉反应就是左肩一侧,右腿飞旋斜踢身后。柳残梦硬生生受了他这一踢,手上力道未放松,趁祈单足支地,下盘不稳之时,一个用力,两人向床上倒去。祈世子亏吃得多,早学得乖了,身子斜倾之时手肘一撞,撞在柳残梦伤口处,顺势一旋,加重了力道。柳残梦的隐忍在此时可见一斑,若换了别人早就痛得失去力道,他犹自一脸平静,但箍住祈世子的力道到底松了几分。「乒‐‐咚‐‐」两声,两人先后摔在石床上,各自扭曲了脸。揉着昏沉沉的后脑不住吸气,小心用指尖碰了碰,确定没肿起大包后,祈转眼看过去,柳残梦也在揉着自己的胳膊。先被祈用手肘用力撞过,又撞在石床上承受了自身的力道,他也白了张脸,不住抽着冷气。双方都没讨得好去。祈世子伤痛交加下,也没力气发怒了,有气无力道:「问问题便好好问,自讨苦的人是白痴!」「不面对面,我怀疑你会不会说实话。」柳残梦闭目了好一会儿才说话。「实话?你我现在的状态,我有必要说谎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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