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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慢慢地走近了,程素素捏着诗笺,有点迟疑,有点扭捏地问:“谢先生,你写的这个……”“嗯?”“是担心两宫对你疏远吗?”【毛?!!!】谢先生傻了……古往今来写诗的,总是男人居多。这些男人写的诗里,思妇、怨妇、弃妇、情妇、节妇……等等等的口吻,每种都能抓一大把出来还不带重样的。你以为他们是在写女人?错了!那是以夫妻喻君臣!除了君臣,这群男人还喜欢以夫妻比喻主官与下属、考官与学生、朋友之间……等等等等。简单地说,就是不肯直接讲!“还君明珠泪双垂,恨不相逢未嫁时”,名字叫《节妇吟》还真不是少妇拒绝追求者。是张籍“寄东平李司空师道”,拒绝藩镇李师道给他的聘书的,是斯文地讲,不好意思,不想给你打工。“画眉深浅入时无”,也不是担心公婆不喜欢而问丈夫,全诗叫《近试上张水部》,是考生朱庆馀同学问张先生,我这回的考卷考官喜欢吗?能考中吗?近来谢麟教做诗,就讲到了这方面的内容。谢麟写的离思,写的想念,写的不知道你是不是也记得我……考虑到他的身份经历,程素素故有此一问。作者有话要说:谢先生,意外不意外,惊喜不惊喜?我承认这么玩谢先生是为了写一个东电体的梗——谢麟三元及再赴邬州在程素素关切的注视之中,谢麟轻描淡写地将诗笺抽了过来,淡淡地说:“路上写的,已经没事了。”“哦。”程素素脸上重又挂上了笑容。谢麟仿佛方才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不再提及,对程素素道:“收拾一下,该去拜见舅舅了。”去叶府并没有花费什么周折,叶家全家都在等着谢麟与程素素,男男女女一大屋子,表情亦悲亦喜。谢麟看到叶宁就跪了下来,甥舅俩抱头痛哭。叶宁想到妹妹枉死,外甥受了这十几年的折磨,自己全没有伸过一回援手,就痛恨自己:“当初你父亲过世,就该将你们母子都接了过来。”谢麟哭道:“舅舅已护我良多。”又劝叶宁不要伤心。叶斐等也劝叶宁:“事还没有办完,阿爹且慢伤心。”叶宁道:“不错!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咱们哭的什么?得叫郦树芳哭死了才好!”收了泪,叙座,男女两行,程素素坐在叶宁夫人的下手,与谢麟正相对。叶宁道:“说说看,你们府里现在是什么章程。”谢麟一一讲了,叶宁很不愉快地道:“你为堂兄弟求情是对的,谢家也不缺这口饭。逐出去,就是将一群心存怨恨的人放在外面。不如留下来看着,慢慢地教,可教的教,不可教的,哼!”谢麟道:“是。”不可教的,当然就不要再做人了。叶宁又对程素素道:“你很有决断,当日即使是我,也不能做得比你更好啦。只是你年纪轻轻,轻易不要逞勇斗狠,明白吗?”程素素也乖乖地答应了下来。谢麟回来,显然是知道她做了什么,都没有指责,只是让她小心,此后也没有总拿这话题来讲,她还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呢。谢麟轻轻叫了一声:“舅舅。”叶宁一笑:“今天留下来用饭吧,自自在在地说话。来来来,我有东西给你看。”甥舅俩起身,程素素乖巧地站到叶宁夫人身边去,并不跟着他们走。果然,只有甥舅二人一道,叶家的儿子们没有一个跟过去的。儿子们各散了,女儿、儿媳与叶宁夫人同行。叶宁夫人携了程素素的手,且走且说:“这几天都忙得不轻,饭也不得好好吃。你们在家里,也不好热热闹闹地吃饭。今天呀,咱们关起门来,嗯?”说着笑了起来。程素素道:“有舅舅舅妈在,我们也就有主心骨了。”到了叶宁夫人的上房,这位舅母很细心地请了个女医来看伤口。程素素哭笑不得:“就一小口子,不碍事的。”叶宁夫人严肃地道:“说你年轻还不认,身子的事儿,不能这么好强!”程素素以为,就一道小口子,能有啥毛病?叶宁夫人却知道,简单的风寒、小小的伤口,都有可能要人命。这也是对医疗水平的误解了。程素素底子好少生病,也没有经历过家人大病难愈,对这个年代的医疗水平缺乏正确的认识。叶宁夫人却是不肯大意的,他们家里讨论过不少回了,谢麟找到这样一个能干的娘子太不容易了,可不能有闪失。————————————————————————————————此时的书房里,甥舅俩又是另一番光景了。叶宁进了书房就没再笑过,示意僮仆将门关上,语气沉重地问道:“事情都知道了?”谢麟鞋子在地上一捻:“嗯。”“知道了多少?”“该知道的,也知道得差不多了。”“坐。”两人在榻上坐下,叶宁道:“这件事情,郦树芳不死透了,不算完。”谢麟道:“郦树芳想死灰复燃,除非哪个藩王翻身。”“怎么说?”谢麟将与谢丞相的对话,以及自己给了谢丞相的提示都说了。“那就差不多了,”叶宁犹豫了一下,低声说,“还有一事,你要留心。东亭(谢涟)现在还有一丝热血少年的模样,他不是十分沉着的人。往前再推十几年,他更是只活猴,要他沉下心来发现蛛丝马迹,再找到证据?我看难。那份‘证据’有古怪。”谢麟简洁地:“阿翁。”叶宁道:“咱们说你阿翁心狠,他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的。要权衡这一大家人的利蔽,很多时候就是说不清道不白的。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自己也多想想吧。不是要你变成他那个样子,他位极人臣,必有可取之处的。”谢麟勉强地应了一声。二人又商议了一番如何与郦树芳相争之事,谢麟轻蔑地说:“阿翁既然已经出手,还有什么好说的了?越发没趣了。”叶宁道:“他做他的,咱们做咱们的。”“结党营私不能要他伤筋动骨,下注藩王却是可以的。”只要摸准了皇帝的心思,没有证据也能造出证据来。都说疑邻窃斧不对,是因为只要疑了,总能找到“证据”来。“定案要到年后了。”叶宁遗憾极了。明年给郦氏判了,死刑也要拖到秋后再处决。叶宁恨不得现在就让郦氏父女去死。谢麟没有这么乐观:“今年明年都是一样的,至多流放。”“谁知道呢,”叶宁不在乎地说,“回不来的多了去了。”谢麟轻笑一声:“是。”心情为之一松,叶宁换了一副语气与外甥说家常:“你从小就不用人操心,做舅舅的也没什么能提点你的。比你强的地方也就在多吃了几十年的米。”谢麟不太适应这样的口气,他父亲死得早,叔叔们很早就没有办法指导他什么了,与他讲话也格外客气,近来更是多多听取他的意见。这样一个亲近的男性长辈口气平和地与他讲心事,体验非常地奇怪,他不安地挪了挪屁股。叶宁笑骂:“我的坐榻会咬你?”谢麟低下头来,晃了晃脑袋。叶宁眼中带着悲伤,手掌轻轻帖着外甥的顶心:外甥这副模样太少见了,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硬将自己逼成一副少年精英的模样,竟少有欢娱。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叶宁道:“不要什么事都以为是十拿九稳的了。不到盖棺那一刻,绝不能丢松。即使盖了棺材,你娘子的那位祖父,还不是翻身了?小心没有过头的。少年有锐气是好事,也要留些后路才好。”话匣子打开了,就收不住,叶宁恨不得将自己的经验、建议统统倒给外甥:“叶、谢两家是世家,我小时候见到你阿翁,他是那么亲切、睿智的一个人。不然也不能让你娘嫁过去呀。那个毒妇,以前对你娘也是客客气气,谁料到翻脸会这么快、这么狠?”谢麟冷冷地说:“都过去了。”“他们都过去了,你才刚刚开始,要为以后做打算的。毒妇必须除名,这样谢鹤是你堂兄也没用了。”谢麟无所谓地道:“那个家,要不要都没什么。”“怎么能这么讲呢?怎么能不要家族?”叶宁给外甥上课,“家里有些不长进的确实气人,等你要用到人的时候就知道,有时候还真缺不了他们。你父母去世得早,家里又糟心,也难怪会这样想。以后就好了,没了闹心的,你就知道还是人多了好。不提别人,松山与东亭两个,待你如何?你也不要他们吗?”三叔和四叔对他是真心不错的,谢麟道:“那不能够。”“这才对嘛,还有,圣上给了你假,在京里也不要四处跑,有知交好友可以见一见,吃酒听曲都不要做。谢源毕竟是你叔父,这不是敬他,是为你自己的声望。”“世叔和江先生也这么说。”叶宁道:“那就差不多了。对了,说回来你阿翁,子不言父过,更不能说祖父之过。他心心念念的,都要落到你手里,又不能不给,够他担心的了。”说这话的时候,叶宁隐隐带着点恶意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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