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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清和再拜，&ldo;不敢当陛下夸奖。&rdo;&ldo;爱卿当得起。&rdo;说话间，众人的注意力皆在天子身上，沈瑄却突然侧首，目光凌厉扫向工坊一角。两名杂役正搬着一捆农具，从木匠坊走出。天子口谕，驾临期间，杂造局无须停工。除被召到近前问话的工匠，其他人该做什么做什么。杂役在工坊进出十分正常。两名杂役没有异状，附近又有羽林卫和金吾卫，沈瑄仍直觉不对。&ldo;周千户。&rdo;沈瑄侧身一步，召来同行的羽林卫千户，低声吩咐一番，&ldo;不要惊动他人。&rdo;&ldo;遵令。&rdo;周千户转身，令一名百户带人拦住那两名杂役，将其拿下。抓错了，圣驾离开尚可安抚。假如真有问题，必定不能放过。沈瑄的举动引来朱高煦的注意，看到向杂役走去的几名羽林卫，心中隐约也察觉到一丝不妥。两人都是惯于战场厮杀的武将，对危险有本能的直觉。&ldo;定远侯，借一步说话。&rdo;&ldo;殿下可有吩咐？&rdo;&ldo;那两个人……&rdo;话音未落，前方陡然传来一阵巨响呛鼻的浓烟中，带着火焰的木杆和碎裂的石块四处飞溅。火焰烧断木杆，发出清脆的断裂声。距离近的几名羽林卫仆倒在地，生死不知。两名杂役已被炸没了半边身子，乌黑的血溅了一地。&ldo;护驾！&rdo;朱高煦和沈瑄同时高喊，朱高燧马上挡在了朱棣身前。文臣武将无一人退后，纷纷警惕的望向四周，将朱棣团团围住。听到爆炸声，孟清和瞬间眉头紧拧。事情出在杂造局，这里的人，怕是一个都脱不了干系。首当其冲的就是自己。浓烟微散，羽林卫立即上前查看。爆炸惊动了杂造局内的工匠，纷纷从工坊中涌出，看到眼前的场景，全都手脚发凉，脸色发白。朱棣推开挡在身前的儿子，&ldo;更大的阵仗都未能伤朕分毫，不必如此。&ldo;&ldo;父皇，小心为上。&rdo;&ldo;陛下三思！&rdo;&ldo;让开。&rdo;&ldo;陛下！&rdo;众人不让，朱棣干脆自己动手。不待众人再劝，两个黑点突然从工匠中飞出，尾端燃着火星。&ldo;火雷！&rdo;众人再顾不得是否犯上，距离近的几名武将，干脆将朱棣架了起来，大步退后。&ldo;陛下龙体要紧。&rdo;朱能架左边，张辅架右边，朱高燧胆大，直接抱腰。火雷落地，立刻有数条人影飞扑而上，紧紧压住。孟清和组织护卫将火雷飞出的地方团团包围，同时拎起水桶，舀起水朝冒烟中的羽林卫和金吾卫泼了过去。为防备火患，杂造局内开有深井，墙角立有数个水缸。孟清和的举动提醒了众人，有人嫌泼水太慢，与他人合力抱起水缸，水缸倾斜，瞬间水漫金山。爆炸声未再响起，拼死护驾的银牌杀手们一个个站起身，都淋得像落汤鸡一样。被‐压‐在最下方的仁兄慢慢爬起来，呲牙咧嘴的揉着胸口。没被炸死，却差点被压死。这么个死法，战功不要想了，连工伤都算不上。杂造局大使立刻上前查看半淹在水中的火雷，依用料，的确出自大宁杂造局，但火药配比不对，应是工匠私造。大使报告情况，孟清和没有松口气，脸色反而更加难看。不能第一时间找出主谋，别说杂造局，大宁都指挥使司上下都跑不了。羽林卫和金吾卫开始盘查工匠，没费多少力气，就将一个脸上带有刀疤的杂役抓了出来。近日，杂造局并未再制造火雷，只他身上有刺鼻的火药味，即便不是主谋，也是知情人。&ldo;等等。&rdo;孟清和拦住羽林卫，&ldo;先查是否还有火器。&rdo;羽林卫领命，在杂役身上只搜出一把木制匕首，再无其他。朱高煦上前，一脚踹在杂役的肩上，杂役歪倒在地，面容更加扭曲。&ldo;汝乃何人？胆敢行刺天子，好大的胆子！&rdo;杂役咳嗽两声，抬起头，怒视朱高煦，道：&ldo;不过是篡权夺位，无君无父的小人！天下人人得而诛之！&rdo;&ldo;你！&rdo;朱高煦怒极，暴烈的性格又一次占了上风。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再长进，动不动就要砍人习惯也没能彻底改变。朱棣拦住了朱高煦。&ldo;父皇？&rdo;&ldo;朕有话问他。&rdo;朱高煦也知道这个杂役不能杀，可脾气上来，当真是恨不能将他砍成几段。&ldo;听汝之言，应是个读书人。&rdo;朱棣看着杂役，&ldo;招出同谋之人，朕给你个痛快。&rdo;&ldo;哈哈哈……&rdo;未等朱棣说完，杂役突然大笑。&ldo;逆贼何敢称孤道寡？！&rdo;杂役被羽林卫按在地上，站不得身，又被朱高煦踹断了骨头，整条胳膊耷拉着，眼中恨意更甚，&ldo;逆贼，你必不得好死！今日吾杀不得你，他日定有壮士继吾之后！迎归天子，以尊正统！&rdo;&ldo;住口！&rdo;&ldo;你杀得了吾一人，杀不尽天下忠义之人！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rdo;&ldo;朕叫你住口！&rdo;朱棣双目赤红，双拳攥紧，狠狠闭上双眼，再睁开，目光骤冷。杂役的话，触动了他最敏感的神经。&ldo;郑和，把人带下去，交给锦衣卫，别让他死了。&ldo;&ldo;遵旨。&rdo;&ldo;封大宁杂造局，拘杂造局大使，副使，查有无同谋。&rdo;&ldo;是。&rdo;&ldo;查大宁都指挥使司上下，后军都督佥事孟清和，夺印，下北京刑部。&rdo;&ldo;是！&rdo;天子令下，孟清和被摘乌纱，除金带，按跪在地，外袍都没给他留。沈瑄和朱高燧跪地求情，朱棣目光冰冷，语气更冷，&ldo;有求情者，以同谋论！&rdo;天子一怒，伏尸千里。什么叫翻脸不认人，孟清和算是彻底见识到了。沈瑄和朱高燧都被拦在一旁，朱高煦自请押送孟清和返北平。朱棣准请。在他身后，朱高煦向朱高燧和沈瑄使眼色，稍安勿躁。如果父皇真要处置兴宁伯，不会押他到北京刑部，而是直接交给锦衣卫押回南京。当夜，孟清和暂被关押在宁王府厢室，由天子亲卫看守。朱高燧想探监，被朱高煦拦住了。&ldo;有人行刺，兴宁伯为一方镇守，必要担责。&rdo;&ldo;可……&rdo;&ldo;朝中多少人盯着他？&rdo;朱高煦压低声音，&ldo;父皇夺兴宁伯官印，却没除爵。&rdo;朱高燧愣了一下，露出深思之色。&ldo;看看定远侯，沉住气。&rdo;朱高煦拍了拍朱高燧的肩膀，&ldo;这件事绝不像表面这么简单。父皇这个时候关起兴宁伯，说不定还是保住了他一条命。&rdo;朱高燧握拳咬牙，目露凶光，查出是谁在背后捣鬼，必定活寡了他！厢室中，孟清和也在沉思。官服没了，头发散了，水里映出稍显狼狈的样子，不自觉想起初到孟家屯的时候。恍如隔世。说是关押，却没人来问话。除了不给衣服，饭食热水一样不缺。如果真要扒皮抽筋，不会是这个态度。冷静下来，孟清和发现目前的情况算不上糟糕。这次的事，委实太过突然。火雷，杂役，天子驾临，当众刺杀。死去的两个杂役会是同伙吗？行刺的杂役，似乎根本不想活下去。话说得大义凛然，可他眼中的愤恨却远不止于此。斥责永乐帝篡权夺位的大臣，孟清和见过不少。他们同样有恨，却不像这个杂役一样，更多是心怀天下的担忧与耿直不屈。而杂役瞪着朱棣的的样子，更像是在看杀亲的仇人。杀亲，仇人？眯起双眼，回想着当时的情景。越想，越觉得杂役的长相有些熟悉。除开脸上的刀疤，年轻一些……孟清和蹙眉，真的很熟悉，到底在哪里见过？承运殿中，朱棣独坐上首，沈瑄跪在朱棣面前，&ldo;陛下，臣请彻查此事。&rdo;&ldo;瑄儿。&rdo;朱棣站起身，走到沈瑄跟前，&ldo;起来。&rdo;&ldo;陛下，臣请彻查此事，还兴宁伯清白。&rdo;&ldo;起来！&rdo;&ldo;……&rdo;&ldo;不起来？&rdo;朱棣瞪眼，臭小子，和他耍赖？沈瑄垂首，就是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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