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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第1页）

&esp;&esp;“你把我搞糊涂了，真的，”伊薇打起了精神。她无意识地绷紧嘴唇，“我前三次见面的时候话题从来没有这么散乱过，一开始你提起了乔什，紧接着你又指出了我错误的用语——”

&esp;&esp;亚度尼斯侧了侧头。

&esp;&esp;“——好吧，不仅仅是错误的用语，你指出了我错误的思想，错误的观念——我真没想到在心理医生面前也要说那么多政治正确的鬼话。”伊薇烦躁地拿手指往后梳了一把头发，“我在镜头面前装得还不够吗？！”

&esp;&esp;“请继续。”亚度尼斯说。

&esp;&esp;“随便怎么样了。我知道我在见到你的时候说的话是错误的，可我这么说就是因为我信任你。”

&esp;&esp;“也许这样很不好听，但这就是你的工作，亚度尼斯，人们到你这里来，把所有负面情绪都倒给你，用絮絮叨叨向你发泄不满和怨恨，要求你听他们心里最丑恶肮脏的部分，拿这个世界上最穷极无聊的小事侵占你的时间和思想，逼迫你理解他们的人生和状态究竟有多糟，然后他们把身上所有烂摊子全都扔给你，指望你解决他们的问题，而我们都知道，他们的问题是——”

&esp;&esp;“——无法被解决的。”亚度尼斯平静地接口道。

&esp;&esp;“没错。”伊薇说，“所有类似的问题都无法被一劳永逸地解决。人的心理状态是流动的，会随着时间、环境、经历等等无数种因素的变化而变化。”

&esp;&esp;“如果一个人足够幸运，他的心理问题会在某一个阶段被暂时缓解，而当这个问题缓解到不影响正常生活的时候，他的心理医生就会告诉他，他们的关系应当终止了。”

&esp;&esp;她的神色里带着挥之不去的阴影：“但那个问题还在。问题始终在那里，像是种子一样等待着下一个破土和萌发的机会。”

&esp;&esp;亚度尼斯鼓掌：“你做了很多功课，伊薇。”

&esp;&esp;“不打无准备的仗，”伊薇笑了，“这是我的信条。”

&esp;&esp;“和心理医生的对话可不是一场战争，你不需要在对话里占据上风，或者将谈话视为一种比赛，把隐藏住你的真实问题看做胜利。”亚度尼斯说，“谈话的重点在于交流。”

&esp;&esp;“深入交流的前提是信任。”伊薇回答，“如果他们不能胜利，我为什么要信任他们？”

&esp;&esp;亚度尼斯说：“但如果他们中的某一个取得了胜利，你又会因为难以承受被他们说破心思离开。”

&esp;&esp;“……没错。”伊薇说，“对你来说，这种心态应该很好理解。”

&esp;&esp;她没等亚度尼斯做出反应，又说道：“但我很信任你，亚度尼斯，我非常地信任你。我试着在你面前不要说谎，一开始这很艰难，但越往后，我做得越好。我已经开始相信我们之间正在建立稳定的联系，我想也许是我足够幸运，我遇到了你——能帮助我走出困境的人，即使这种走出来的状态只是暂时的。”

&esp;&esp;人们一般不会认为遇到他是一种“幸运”，亚度尼斯想。

&esp;&esp;但这种认知误差完全无关紧要，而且也对伊薇的情况毫无影响，所以亚度尼斯没有开口纠正。

&esp;&esp;他只是听得更认真了。

&esp;&esp;起码看起来是这么回事。

&esp;&esp;“……但就在我刚刚确定了这一点，确定了你是我遇到的最专业的的心理医生之后，忽然之间你就变了，你开始和我分享你的私人经历，完全是出于讨好我的目的。”

&esp;&esp;“你开始随意更改话题，不对我的反应做出明确的反应，连最敷衍的那种那种答复都没有。不管我说了什么，你只是让我继续，这种感觉就像是我在唱独角戏，”伊薇说，“虽然我很喜欢唱独角戏……我是说，我很喜欢作为被观赏的人站在舞台上，舞台下的全都是我的观众，我确实喜欢这样。”

&esp;&esp;她想起她刚刚和亚度尼斯见面的时候，他们的第一种羞耻（30）

&esp;&esp;伊薇渐渐觉得自己找到了感觉。

&esp;&esp;畅快地向人倾述的感觉。

&esp;&esp;她告诉了亚度尼斯许多她和家人相处的细节，比如她的两个妹妹在不同食物上的强烈分歧：年长一点的妹妹喜欢黄油，最小的妹妹却偏偏对黄油过敏。

&esp;&esp;她的母亲不得不为自己的三个女儿单独制作食物——只是为了不显得厚此薄彼。

&esp;&esp;父亲的工作时而忙碌时而清闲，忙起来的时候他会连续好几天在深夜回家，没有工作的时候，他“就像一条被忽视的狗狗一样期待有人陪他玩”。

&esp;&esp;“妹妹们还小的时候，他可以和她们一起玩，无论是给芭比换装还是做木工，无论是乐高积木还是橄榄球，他都很厉害。但小女孩长大以后就不乐意和老父亲一起玩儿了——”伊薇笑着在半空中比划着，“所以，在我告诉你‘我能调节好自己’的时候，我说的是真的。”

&esp;&esp;亚度尼斯问：“在你和你的妹妹们产生分歧的时候，你的父母是怎么处理的？”

&esp;&esp;“我们没有过什么分歧。”伊薇说，“如果你是指一些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发生的争吵——父母会让我们自己处理。”

&esp;&esp;“模范家庭。”亚度尼斯评价道，“好得有点不真实。”

&esp;&esp;“不，不不不，我们还远远到不了模范家庭的地步，他们是很好的父亲和很好的母亲的，但他们不是好的妻子和好的丈夫。”伊薇往沙发的一边坐了坐，放松地倚靠在沙发扶手上。

&esp;&esp;她脸上浮现出放松的笑意，用一种悄悄和人八卦的口吻说：“他们两个各自有各自的情人。”

&esp;&esp;“现在听起来正常了。”亚度尼斯没有对此感到吃惊。

&esp;&esp;“母亲的情人应该是固定的。我们家所在那条街走到底有一间很大的书店，书店的老板是个讨人喜欢的男人，留着漂亮的胡子。”伊薇轻快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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